殷华停下指尖敲桌的动作,“也罢,就让他们继续吵吧,不过你最好想办法暗示曹显这阵子小心些,严庞肯定收了不少冀国的好处,他这般蛮干的挡人财路,可别被暗算了。”
让他们吵吵也好,这样便不会注意到他的举动了。
“是。”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其他要事吗?”殷华再问。
子甫赶忙将朝中其他要事,细细向他说明。
皇家别院的殿里,在摒退其他人后,传闻中的傀儡太子与其谋士,认真商讨起国事来。
第2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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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灵儿回到自己的寝间。
由于别院人手本不多,再加她是太子的贴身宫女,因此在太子寝宫旁有间独立的小寝间。
所幸太子殿下不爱就寝时房里还有别人在,因此免了她值夜,倒让她轻松不少。
灵儿掩上门,确定窗户都密实的关着,走至打磨得光亮的铜镜前,抬手至胸前轻轻一按,忽然平空抓起一件雪白的料子。
当蚕衣落了地,镜中原本平凡的脸孔消失了,换成另一张美艳绝伦的娇颜。
这才是她,冀国公主辰绫的真实面貌。
她的肌肤莹白剔透,饱满的唇未点胭脂即嫣红水润,鼻梁小巧而挺立,勾勒完美的弧度,明亮如星辰般的墨瞳,倒映着跳跃的烛光。
如流云所言,今年十六岁的她,完全继承了母亲的美貌。
一张足以祸国倾城的容颜。
身上那件朴素的衣料,完全遮掩不住她的美貌及与生俱来的、属于皇家公主的雍容气质。
这张脸,是她最后的武器。
她很清楚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这倾城美貌虽极有可能为她带来灾难,然而必要时却也可能替她完成心愿。
比如说,说服殷华赞成对冀国用兵。
她虽不晓得殷华在朝中有多少影响力,但绝不相信一个完全无权无势的皇子,有本事在东宫之位坐了这么多年。
且与太子接触过后,她更觉他所能掌控的,超乎自己原先想像。
好处是,只要她能说服殷华,成功的机会即大上许多;坏处是,恐怕他不太容易被她牵着鼻子走。
北蛮政局情势很明显,对于冀国,丞相严庞一派向来主和,另一派主战的实力明显稍弱。
她与主战的那方接触没有实益,他们不够强,没法让她得到想要的东西。可她又不想和严庞那种贪得无厌、野心勃勃的权臣打交道,那么就只能从与容妃、严庞明显对立的太子下手了。
如今的她除了脑袋与丽容外,已一无所有,太子是她唯一的复仇机会。
当然若无必要,她并不想轻易以这张面容示人。
她打算先以“灵儿”的身份尝试,若真不行的话……再说吧。
“父皇、母后、皇弟,还有流云……请你们再等一等,小绫总有一天会为你们复仇的。”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喃声道。
***
辰绫就这么在太子身边待下了。
殷华是个好主子,至少辰绫得承认,他比过去的自己好伺候得多了。
他甚至只留了她在身边,将另位宫女打发走,但她的日子依旧过得轻松,而且更方便她行事。
殷华喜欢凡事亲为,甚少要求身边宫女做什么,平时也不大爱有人在旁伺候,她经常处于无事可做的状态。
不过对于想多亲近、进而成为太子心腹的辰绫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想当初她接受训练时费尽心思表现,接下这其他人避之唯恐不及的职务,可不只是为了每天替太子端端茶水、汤药之类。
她要的是太子的信任,甚至宠爱,才有办法不着痕迹的说服他在朝中支持对冀国用兵。
然而她不敢贸然行动,只能默默等待机会。
半个月过去,一天她如往常般端汤药给殷华时,他却突然手一颤,将汤碗摔落在地。
她还愣着没反应过来,就见他整个人从椅子上栽了下来。
辰绫本能的冲上前扶住他,一面焦急的向外喊人。
“快来人,殿下身体不适……”
率先奔进殿的是行风,他连忙从她手中接过殷华,将人扶至软榻上躺好。
接着子甫也跑了进来,还一面匆忙从怀里取出一颗乌黑的药丸,将它塞入殷华口中。
“呃,奴婢这就去唤御医……”没想到殷华竟说倒就倒,受到不小惊吓的辰绫白着脸道。
她都快忘了他可是那体弱多病的太子。
“闭嘴!”子甫语气严厉的打断她。
辰绫一怔,不大明白为何他总对自己表现得有敌意。
太子身体不适……不是应该找御医吗?何况殷华的情形看起来实在不好。
“别这样,子甫……”殷华睁开眼,费了番力气,才总算吐出话语,“去命人唤孙御医来。”后面那句话,自是对辰绫说的了。
“殿下!”行风明显不认同。
“奴婢这就去唤御医!”但辰绫哪管得了这么多,得了他的命令后,立刻便冲出去唤人了。
“孙御医分明不安好心,殿下还叫他来做什么?”辰绫离开后,子甫忍不住皱眉道。
“这时叫他来不正好?否则我先前吃他那么多帖药,病情都没变差,他如何跟他的主子交代?”殷华还有心情笑道,随后却又是一阵咳。
“微臣真不明白殿下是怎么想的,明知道那汤药里掺了害人的慢性毒药,这半个多月来还天天服用。”
殷华的“体弱多病”并非天生,而是人为的。
自他十五岁那年被立为太子后,容妃便买通东宫的人及御医,然而她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戏,并没能瞒过殷华。
只是当时无论在朝中或宫中皆无权势的殷华,尚无足够与其抗衡的力量,为了不打草惊蛇,在确定那毒药短期间内暂不会对自己的身体造成重大损害后,便断断续续服用了一阵,好令容妃自觉计谋得逞。
他的“病”,就是这么来的。
他其实有千百种方法把这事闹大,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若无法确定能够一举扳倒容妃和严庞,他不会轻易冒险。
旁人都以为他搬至别院“休养”,是被容妃逼出东宫,然事实上那是他自己的提议,以借此不动声色的远离被监控的生活。
当初容妃乍听这消息时,自是乐得推波助澜加以成全,可没多久后她就发现自己越来越难掌握关于太子的事,而殷华在“休养”了一段时日后,健康也真逐渐好转,令她担忧起来,因而再度派了心腹孙御医前来,更掺着比先前更加剧烈的毒药方子给他服用。
先前翠墨之所以被撤换掉,就是因为她没能让他喝下药,使他的身体继续“转坏”,令那些想置他于死地的人不满。
殷华歇了会儿,才又勉力开口,“现在时机还未完全成熟,我这一病,想来能够再让那些人安好阵子的心了。”
他从来就不像外界以为的那般温和、敦厚,真实的他心机深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暗地里筹画多年,表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为让敌人误以为自己无害,连健康都能牺牲。
“您先前已经服下太多毒素,若再继续服用那姓孙的开的汤药,只怕哪天真如了那些奸人的意。”
“放心,我自有分寸。”他漫不经心,一点儿也没把那警告放在心上。
行风皱眉瞪了他好一会儿,咬牙开口,“殿下,若您是担心那叫灵儿的宫女是容妃派来的,怕在她面前露出破绽,才不得不喝下汤药,我可以除掉她!”
“不关她的事。”虽然他最近之所以天天喝下汤药,确实是因为那小宫女总非得盯着他把药喝完不可,但殷华并不想殃及他人,“再说若她真是容妃的人,你杀了她,岂不更打草惊蛇,摆明了跟容妃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