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慢慢喝。”尹势扶着她,还替她拿碗。
“阿势,我自己来就可以了。”宿子想自己拿碗。
“别逞强,傻瓜。”尹势皱眉。“你没有力气,哪来的力量拿碗?不要多说,来,慢慢喝。”
“是……”最后,宿子只能像只听话的小兔子,让这个极呵护她的主人照顾得妥妥贴贴。
喝了一半,宿子喘口气问:“阿势,这个药的味道,跟之前的不太一样。”
“嗯?有吗?”尹势的眼睛低垂,不敢看宿子。
“是不是又换药了?“
“我不知道。”尹势又吹了吹汤药,漫不经心的说:“大概是你发烧,大夫又加了几味药,所以味道就不同了。”
“是不同,可是一样苦……”宿子嘟着嘴,满脸尽是吃苦的委屈。
尹势这才笑了一下。“不要抱怨了,小傻瓜。来,快喝,喝完了,睡觉也比较舒服。”
尹势便这样慢慢的哄着宿子,将那碗汤药喝完。
他让宿子知道这药的效用有多好、多受大夫推荐,但他没让这小家伙知道的,却是这帖药方,要价不菲,竟可花去他行刺一个案子的一半酬佣。
虽然他不愿让她知道,这会让她感到压力的事实,但有一件事,他一定得让她明白。
“宿子……”他语重心长地边唤着她,一边用方巾帮她擦拭嘴角。
“怎么了?”宿子也看出他心事沉重的样子。
“以后,我晚上大概都不会在家……”他说。
“咦?“宿子一愣。
“放心,我真的不是去卖身体。”他说了个笑,想缓和一下气氛。
但宿子没理他。“为什么?”
“我找了一份粮仓的职……”他说谎。“需要人彻夜守在仓库里,看守那些米粮……”
“阿势!”宿子赶紧抓住他的衣角。“是、是我吗?是我的病,让你得要增加工作?”
尹势当然不会傻到告诉她实话。“不是,是我换了工作,不过这个工作的钱,的确比以前多。”
“所以……你才这么累?”她摸着尹势的脸,看着那些疲劳过度的痕迹,眼眶慢慢红了。
“宿子,你真的不必担心我。真的,好吗?我说出来不是要你担心我的。”尹势紧紧握住她的手,哄她。“我反而觉得对你不好意思,晚上……可能没办法照顾你了,我不担心别的,就怕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不在你身边,帮不了你……”
“你干么这样想?“宿子急着说:“我虽然是病人,可已经是大人了,我自己会照顾好我自己,你不需要担心!我只是觉得……觉得很……”
知道宿子接下去要说什么,尹势赶紧打断她。“好了、好了,我们俩什么时候这么不熟,要这样愧疚来、愧疚去的?够了,别再说这种客套话了。我们刚刚简直像是一对刚在一起,就给对方添乱子的夫妻……你说对吗?“
“喂……”拜托,怎么扯到夫妻上啦?宿子不自觉的红了脸。
“即使是夫妻,也应该是老夫老妻啦!不应该那么生疏。”尹势见宿子的气色与精神渐渐好起来,说起话来就更肆无忌惮。
他只是希望自己夸张的言语,可以将宿子带离病痛的折磨。
而且,他说的不是花言巧语或谎话。
他怎能放心她离开他的视线?
在他的心里,是真的希望有一天,能成为宿子的丈夫,好照顾这个教人担心的小家伙,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好了啦,羞不羞啊?“宿子用棉被盖住自己的脸。“夫妻夫妻的……”
“有什么好羞?”尹势露出宿子爱看的笑。“你不喜欢我作你丈夫?“
这看似半开玩笑的询问,其实是真心的探测。
宿子索性躲在棉被里,什么话都不说。
让这个喜欢闹人的小疯子自己疯过头,就不会再疯了。
看宿子害羞的躲着,尹势笑了笑。
那笑,是笑自己太过心切,竟然想在这种场合里得知她的真心和答案,真是够了……
“宿子,看到你有精神,那就好了。”他回复平常的口吻。“饿了吧?要不要我煮什么?或是到馆子熬个鱼粥回来?大病初愈的人,都要喝鱼粥喔。”
“嗯……好啊……”她的声音闷在被子里,答应他。
“好,你等我一会儿,我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尹势走前,不忘嘱咐。
你如果想起身,要等我回来;若急,记得披棉袄,知道吗?“
“知道了……”宿子的头钻出棉被,看了他一下,懒洋洋的应道。
“那我走了。”
看着尹势的背影,宿子突然叫住他。“阿势。”
尹势马上回头。“怎么?想吃什么小莱或甜点吗?“
“不是啦,我是想说……”宿子咬了咬唇。“真的,很谢谢你”
没有他,她该怎么办?
尹势一愣,笑了笑。
“我说过了,不要说这种客气得不着边际的话。”尹势笑说:“我们都老夫老妻了,不是吗?”
“喂……”到底谁跟谁是老夫老妻啦?说久了倒像是真的了……
尹势哈哈大笑,出了房门。
宿子躺回床上,默默地想。
其实,她多么想跟他作老夫老妻,可她这副身体,真的可以跟他长伴、成为名符其实的老夫老妻吗?
她找不到解答。
他又对她说谎。
他从来没有换过工作,他的工作一直都是那样。
只是,为了她的未来、她的健康,他必须执行更多更多的案子一一行刺更多与他无干的人,甚至是,无辜的人。
他需要更多更多的钱,来治愈她的病,他只希望她好、她快乐,其它的,他根本不计较,连他自己都可以牺牲。
这就是他对她的感情。
于是,尹势“阎罗”的称号,便在道上渐渐流传了开来;那些大官人家,也害怕听到“阎罗”这两个字。
听说这家伙的速度急如闪电,只要他出手,一夜可以杀死十个人。
而这十个目标,甚至是散布在穣原城的东西南北四方,他如何在下一刻赶到,又是如何用眨眼的速度就让对方毙命,除非是道上的人,没有人知晓。
因此这些做了亏心事的大官、富商,莫不将此人视为神出鬼没的鬼魅。
而道上的杀手们,看到这叫“阎罗”的家伙,在一夜之中,最多竟可以拿下十个水牌,虽然惊奇,但也觉得不屑。
他们认为这家伙在断送自己身为杀手的未来,理由只是为了那几个小钱。
怀沙就曾跟老刘说过:“你就让他去吧!人家叫他阎罗,他当真以为自己是鬼神?呵,他不过是一个凡人。只要把大案子留给我就行了,我一个大案子,可以抵他一百个呢!呵呵。”
寒芬也面无表情地跟老刘说:“这家伙拼命成这副德性,就只为了钱?哼,真是个俗气的草包。”
老刘呵呵陪笑,他可不敢跟着起哄道人是非。他谁也不敢得罪,毕竟大家都是杀手,一个眨眼、一个嘴滑,都会让人掉脑袋。
这种风声鹤唳的日子,就这么过了一个月。
期间,没有任何人知道,他杀人的动机竟那么单纯。
他只是需要钱,去给人看病一需要到这样不择手段的地步。
第5章(1)
在尹势这样拼命的一个月里,冬季的天气也起起伏伏;一会儿冷得下雪,一会儿温度高了,夜里便融雪潮湿。
但不管天气如何变化,对一个身体孱弱的人而言,都不是有利的状况。
宿子就这样独自挨过每个变化多端的夜晚,身体时好,也时坏。
有时坏到发着高烧,得自己下床打湿巾子、敷着额头退烧,但到了早上,尹势回来,她却什么也没跟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