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武乘凤和她老挂在嘴边的楚叔叔……我一直以为是武家庄的丫鬟和长工耶……”参娃还很震惊,即使人已遭睚眦拽着走,两人离武乘凤与楚灿好一大段距离了,临走前那一景,依旧历历在目。
楚灿怎么仿效睚眦对付她的那套在咬武乘凤小嘴?武乘凤也有一嘴补气参汁吗?
“难怪她反对亲事,心上有人了嘛。”睚眦倒没有太多反应,毕竟是别人的家务事。
参娃脚步一定,认真看他。“你……你不会破坏他们吧?”
“我都快说烂了——我不可能娶她。”他此时仍困在武家庄中,理由为何?“理由”正站在他面前,眼神严肃地问他这个蠢问题。
“可是她长得很美丽。”参娃是不太会分辨美丑,可时常听武纬文自夸自个儿宝贝爱女容貌无双,是城里数一数二的大美人,她想……武乘凤应该算是美的吧?
“比起氐人族,她离‘美丽’还很遥远,瞧过各界诸多莺莺燕燕,胜得过氐人族雌性的,大概只有凶兽穷奇吧。”睚眦实话实说,不能怪他眼高于顶,而是自小生长的环境里,抬头望去,全是浑然天成的俊男美女,偶有一两条例外,那些例外摆进人类城里,说不定也算极品呢。
“穷奇姐姐很美没错……你们海底城像穷奇姐姐那样的美人很多哦?”
“很多。”他点头。
“真那么多?”参娃表情有些古怪。
“嗯。”
“睚眦。”
“嗯?”
“那……我算不算漂亮?”不是对自己没自信,也从不在意美或丑这种小事,灵参只比药效不比外貌,但她很是在意从睚眦眼中看见的她,是何种评价。
睚眦的停顿,像是被她给问得无以回答,实则是没料到她有些一问。
漂亮吗?
昧着良心都无法说她貌美如仙,可要否认她不美,又显得娇情,她太顺他的眼,那对眉,那双眼,那支鼻,那张嘴……他完全没有哪里想挑剔。
“你干咳不回答?有这么难以启齿吗?”参娃追问。漂不漂亮一句话,考虑这么久很伤人耶!
“不是不回答,重点是,你连女人都称不上,要我用什么当标准来比较呢?男人的漂亮与女人的漂亮不同,你问倒我了。”睚眦不愿把心里所想的赞美告诉她,省得有人太过骄傲,便采虚与兴委蛇的方法回她。
“如果我是男的呢?”
“失败。男人要高,五官不用多精致,唇红齿白反而太娘味。”
“那……我是女的呢?”
他会直接把她拖上床,扑倒,尽情戏弄,尝遍她的滋味,要她拿娇美身体来补尝他这些日子以来,被点燃却无处宣泄的炙焰焚身之苦。
睚眦用一种让她忍不住想吞燕津液的眼神看她,又迟迟不给她答案,瞅得她脸蛋开始泛热,她好希望从他口中听见一句“漂亮”或是“还不错”,她就欣喜若狂,乐上好半晌。
她希望在他眼中,她是美丽的……
“如果我是女的……你觉得,好看吗?”她扯扯他的袖,又问一遍。
“不要做这种不负责任的假设,会害人白高兴一场。”睚眦的回复,是两指狠狠拧住她的鼻,让一张人模人样的俏脸蛋皱成一团。
“什么嘛,我只是一时好奇才问,跟负不负责任哪有关系?”她从他作恶的指头下逃走,捂着微微发红的鼻,朝他不满地吐舌做鬼脸,恼他死不肯夸她美丽,连骗骗她都不愿做,气呼呼掉头跑远。
睚眦笑觑跑走的背景,良久之后,低吐出他发自内心的评语。
“好看呀。”
* * * *
不是冤家也路窄。
参娃从睚眦身旁跑掉之后,赌气不想回房,在武家庄胡走乱逛,去瞧庄里子弟练拳舞刀,去听庄里丫鬟说三道四。但她胸口闷闷的,啥事都觉得无趣,最后决定缩藏在武家庄一泓小鱼池前,赤脚泡水,让脑袋瓜冷静冷静,那时,双眼红通通的武乘凤也躲到这儿来,两人对上了眼。
两人打从头一回照面便吵了几句,迄今倒没再对彼此说过半个字,武乘凤只当她是睚眦的妹子,因为睚眦死不肯离开,她也就跟着白吃白喝白住。
武乘凤本想扭头走人,又高傲的认为该走的不是她,而是这名小食客,于是她哼了声,落坐在她每回心情烦闷便爱独处的池畔扁岩上。
参娃与武乘凤不同,她对武乘凤称不上喜欢或讨厌——如果睚眦会和武乘凤成亲,那么她就很讨人厌,偏偏这几回偷偷去听戏,已对戏里男女主角的痴心感动同情,连带影响武乘凤在她心目中印象,坏的那一面淡化许多,加上武乘凤爱的是楚灿,而非睚眦,参娃连半点排斥她的都不剩。
“你哭完啰?”参娃率先开口,一副和武乘凤相离数十年那般自然的模样。
“你怎么知道我哭过?!”武乘凤则是浑身发刺的警戒和惊讶。
“我刚刚看到你,你抱着姓楚的,哇哇大哭——”
“你无耻!你偷听?!”武乘凤跳起来吠。
“一开始是不小心听到的……后来几次才‘勉强’算是特地去听续集。”参娃很坦白。
“你听到了什么?!”武乘凤漂亮脸蛋又是窘又是气,涨得通红。
“很多耶……你跟他说非君不嫁啦,逃家成亲啦,爱你要勇敢一点啦……你干嘛拿鞭子出来?!”参娃反应很快,自水池中抽脚起身,跑离武乘凤十来步远。
“我把你这个偷听鬼的耳朵和嘴巴给撕烂,看你用什么听用什么说!”武乘凤以为参娃在调侃她、戏弄她,变脸比翻书更快,一鞭子抽过去,幸好参娃早有准备,闪到石块后方,没挨到皮肉痛。
“我不会说出去啦!我才不管你喜欢谁哩,那是你自个儿的事,你不要睚眦喜欢就好……”
“你是说姓龙的吗?!我巴不得把他轰出武家庄,还喜欢他哩!”
“睚眦也不喜欢你呀,更不会娶你。”
“哈!我求之不得!既然如此,你们怎么不快点滚出去?!待在这儿想捞油水吗?!”
“不用你赶,我和睚眦一定会走,但是我们走了,你就嫁得成你心爱的男人吗?”
参娃只是好奇地多问了这句,却让武乘凤气焰全消,鞭势委软,方才的张牙舞爪仅剩气虚沮丧。
“……要你管!”红红的眼,又浮上一层闪亮泪光,武乘凤地倔强地抹去。
“你这么爱他哦?”爱到光是问了个小问题,眼泪就扑簌簌掉下来?
“从我懂事开始……便是他陪伴着我,我学步,是他牵着;我挑食,是他哄喂着;我习字,是他握我的手,一笔一画的教导着,就连我初次来潮,以为自己生了重病,也是他红着脸,笨拙且努力地解说女孩子长大必经的过程……我是真的爱他,不是当他像爹那样的爱,而是一个女人深爱一个男人,他却因为身为我爹义弟,自惭年岁长我许多,逼自己放弃我,更逼我去喜欢与我同龄的男人……我喜欢的是他这个人,是他的包容和他的温柔,并不是他的年纪。”
武乘凤不懂为何要跟一个陌生人说这么多,兴许是她已经濒临无助绝崖,太需要有个人分担一下女孩心事,让她宣泄情绪。
诉苦就这么麻利地倾倒出来,她继续向着参娃道:“比他晚出生又不是我的错!他那么好,那么疼惜我,难道将我送入一个年纪和我相仿,却待我极坏极差的男人怀中,对我才是好的吗?他没娶我没嫁,我爱他又没有伤害到其他人,我自小期盼的就是快快长大,不让他被别的女人抢走,每次只要有媒人上门向他说亲,我多害怕他会答应,我担心他不肯等我,烦恼他娶妻生子,好不容易我大到可以嫁人,他却说他老了,不合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