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她失神的让母亲喂食。
吃了快半碗,岳舞觉得胃已经撑不下去。“妈,我不想吃了。”
宋明珠放下碗。“早上你爸要去上班的时候;先绕到医院把你的包包带来,里面有一些书,可以让你解解闷。”
解闷?“我要在医院住很久吗?”岳舞无力的问。
“……叶医生说,现在不适合出院,可能要住一阵子,等情况好些才……”
“会好吗?”岳舞虚弱又自嘲的扯着嘴角。
突然,放在柜子里的包包发出手机的音乐铃声,宋明珠打开柜子,翻了一下,拿出放在包包内袋里的手机。
“对了!我差点忘了告诉你,你爸今天还跟我说,你的手机成天响个不停,他帮你接起来对方都不发出声音。”宋明珠看着手里钤响的手机。“会不会是变态?”
“妈,给我!”也许是褚爱江!岳舞苍白的脸孔浮上一丝活络的血色。
宋明珠看到女儿眼睛煞地放亮,像是充满着恋爱的光彩,她迟疑一下,还是把手机交给女儿。
“喂?”岳舞一拿到手机,就立刻接通。
“是我。”
褚爱江的声音!她的心愉悦得在飞舞。
宋明珠看到女儿脸上显现难得的红润,让她喜大于忧,“妈妈去装热水,不打扰你了!”她拿着热水瓶走出病房。
褚爱江站在医院的长廊,看着宋明珠略显蹒跚的背影,俊容毫无表情。
“你在哪里?”褚爱江走近病房,病房的门关上,当他看着病房上挂着的号码,正符合今早刚从恨山那里得来的俏息。
“我……”她不想让他知道她生了这么严重的病。“哦!我跟朋友出国去玩。”她一时忘了手机需打国码。
“哪一个国家?”褚爱江扯着讽意十足的笑容问,也不点破。
“……夏威夷。”对不起,她并不是故意要说谎。岳舞在心里向他道歉。
“是吗?”褚爱江缓缓打开门。“你也穿上比基尼跳草裙舞吗?”
岳舞正低笑着,但是当她抬起头时,笑容凝结在她的唇边。
“这就是你的夏威夷?”褚爱江健硕英挺的身材就站在她眼前,看到她毫无血色的面孔比医院白色的墙壁还白,他嘲弄的笑意也在脸上冻结。
手机从她的手指间掉到床铺上,岳舞的眼睛开始凝聚雾气。
“这就是你所谓的爱情?在谎言下层开的一段恋情?”褚爱江觉得自己好像被她狠狠的摒除在外,她的世界里面没有他,她把他当外人,但是他却为她足足失眠了两天。
岳舞不发一语,泪水模糊她心爱的人的身影。
“我是你在临死前所玩的一场游戏吗?是那些被我抛弃过的女人派你来报复我的吗?”褚爱江觉得自己好像看到死神就站在她身后,但是她知不知道,如果可以,他愿意为了她跟死神决战。
“不是这样的,你明知道我的心……那一晚你还感觉不出来我爱你吗?”泪水在她脸上奔流,她的心被他的话无情的撕扯着,撕裂出一道碗大的伤口,血不断源源流出,像会流干似的。
“你爱我所以骗我,这是什么逻辑?岳舞,这是你善意的谎言,你以为我承受不了吗?”褚爱江心里感到一阵又一阵的酸楚。“生病的是你,虚弱的是你,真正脆弱的人是你!你居然还在管我承不承受得住?”
“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生病的样子,化学治疗会让我的头发越来越少,越来越瘦,最后只剩皮包骨,还有身上的紫斑会越来越多……最后就像具干扁的尸体,我不想让你看到这样的我!”岳舞痛不欲生的哭倒在床上。
“我让你不能相信对不对?”褚爱江走近床边,抓着她的肩膀,听到她哀绝的哭泣声,他的心仿佛也被撕扯得四分五裂。“因为我花名累累,所以到手的女人就可以丢弃?岳舞……我醒了!我已经醒了你知道吗?我的心被你痛醒了,现在我的心再清醒不过,我愿意陪着你,如果你真的没有未来,我也陪你到最后一天……那一晚,你也应该感觉到我爱你了不是吗?”
“你好傻!”岳舞扑进他怀里,一颗颗泪珠不断滚落。“你不是花心大少吗?你不是最喜欢玩不用负责任的事吗!为什么你这次不能再跟从前一样自私呢?说一些狠话,让我对你死心,然后头也不回的抛弃我啊!这才像玩世不恭的褚爱江0阿!”
褚爱江将痛哭的岳舞搂在怀里,轻声的说:“因为我爱你啊!”
岳舞在怀里哭泣,泪水弄湿了他的衬衫,她感谢上天,这是上天赐予她这一生最甜美的礼物。
※※※
褚爱江动用了褚家的关系,让岳舞转进头等的加护病房,让她接受最完善的照顾,虽然岳家夫妇还是不大能接受花名在外的褚爱江,但是只要让岳舞得到更好的医疗资源,他们也不反对。
虽然医疗环境是变得更好,但是化疗的情况却很糟糕,岳舞的心脏跟肝功能已经开始衰竭,她的身上老是插着一堆帮助呼吸跟心跳的生命辅助器,她觉得好累,死神一点一点的把她往鬼门关里拉去。
岳舞坐在床上,呆呆的看着米色的窗帘。
褚爱江一身格子衬衫配牛仔裤,现在他每天都来报到,他从浴室洗苹果出来,看到她呆滞的模样,他压抑着心痛走近她,脸上还必须装出笑容。
“想看窗外的风景吗?”他轻轻的问。
岳舞没说话。
“今天天气很好。”褚爱江打开窗帘,阳光照射进来,驱走病房内一些沉闷的气氛。
“窗外没有银杏树。”岳舞纳纳的开口。
“银杏树?”褚爱江坐在床边的椅子,削苹果给她吃。“怎么突然提起银杏树呢?”
“最近我看了一本书,在远藤周作的‘深河’里,也有一个罹患癌症的女人,她每天在医院都会跟窗户外面的银杏树说话。”岳舞咬着他削得小小块的苹果,食不知味,只是在做一种咀嚼跟吞食的动作,那样子好像她连舌头上味蕾的功能也开始退化。
“有我跟你说话,你不需要跟一棵树说话。”褚爱江笑道,但是胸口就好像被一块铅重重压着似的。
岳舞摇摇头。“很多事人不知道,大自然知道。”
“那我以前常买鲜花插在花瓶里面,你就可以跟花说话。”
“插在花瓶里面的花是死的,它们已经没有生命,树是活的,它们的生命还在延续。”岳舞摇头,细如蚊蚋的说。“那棵银杏树说生命绝不会消失。”
“所以啊,你要对自己有信心。”褚爱江拍拍她静脉突出宛如枯枝的手背。
岳舞努力的想挤出笑容。“爱江,你相信来生吗?”
“不知道,对于没接触过的东西,我通常都是半信半疑,因为自己没碰过不代表别人也没碰过。”不过,基本上,他还从未思考过“来生”这个问题。
“‘深河’的那个妇人临死前跟她的丈夫说,她死后一定会投胎,叫他一定要找到她……我死了以后,你会找我吗?”岳舞看着他,眼睛湿润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