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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再说了,任凭你怎么劝服,我心意已决。”负屃阻止她多费唇舌,右手按上她的鱼尾,不过是轻轻一按,就引来她抽息哆颤,他锁眉看着她,“很痛?为何不早点告诉我?”

  她咬紧下唇,忍过一波酸痛,对于他显而易见的关怀责备感到无所适从。他掌心凝聚的暖光熨贴着她,金鳞辉映术法形成的薄薄莹光,彩光柔和四射,温暖之息驱散她泰半疼痛,她不由得松瞬拢叠许久的眉心,芙颜上的痛楚表情逐渐褪去。

  而他,因为她放柔了神情,同感安心。

  他以前从不相信,因谁的快乐而快乐,因谁的难过而难过,见谁一笑,乌云满天也变晴空万里;见谁一哭,心仿佛要拧碎一般,绞着,揪着。

  原来受人牵动情绪这般蠢事,确确实实是存在着。

  “下回再觉得不适或疼痛,直接跟我说,不要自己强忍。”他嗓音轻轻。

  她只是睁着黑白分明的浑圆秋瞳,静然瞅视他,没点头或摇头。

  “听见没?”浅然的口吻添了几分不容拒绝的严厉。

  她缓缓颔首,蠕着唇,正要再劝他别做出对抗他父王的愚昧之事,他已先动手挑开自己袍上的龙头扣,脱下一袭雪白外褂,在她反应不及前,外褂披上她的肩,龙头扣“喀”的一声,又密密锁上。

  “你穿得太少。”

  闻言,她脸一红,被他带回海中后,她身上那袭水蓝轻纱不知何时何地勾破一处裂痕,随海潮拉扯,破洞越大,无法再穿,她便褪下它。

  在人界久待的影响,使她感到羞怯,她必须不断地提醒自己,她是鮻,氐人的一种,全数氐人皆做此打扮,她不该当过人类一段年月,便以为自己真的成为人类,习惯人类的衣着饮食;她告诉自己,倘若离死不远,她要以鮻的身分,走最终这段路。

  这便是何以她在海牢中赤裸着上身,只靠浓密长发为蔽,垂掩酥胸,而他那句话,提醒着她,他沉浓目光所及的她,是如何的衣衫不整。

  她垂着颈,双手匆匆穿过外褂的臂袖,穿妥它之后,只能拘谨地握着襟口的龙头扣,雪白外褂还能感受到他未散去的炙人体温,阻隔海水冰冷,密密将她包围。

  你穿得太少。

  氐人族全是这模样呀。贝壳遮胸,或是根本毋须遮掩浑然天成的美丽胴体,也不会有谁指指点点或无礼的盯着瞧。

  我不喜欢有人看见你的肌肤,多一寸都不行。口吻简直是恶霸了。

  你好蛮横。娇嗔指控着,仍是乖乖把包覆在自己身上那袭会妨碍泅游的长衣穿好。

  这不是蛮横,是独占,你是我的,我负屃一个人的。

  是了……

  “负屃”也曾说过相同的话。

  难怪她觉得耳熟,觉得似曾相识……

  “我们找个地方落脚,这里还不够安全。”负屃横抱起她,不让她动用到鱼尾活动。

  “你不该这么做。”她微弱地出声,仍想劝他改变心意。

  负屃不听她的告诫,已然腾驰起来,往龙骸城更远的彼方去。

  她无能为力地枕在他胸口,她连靠自己游走的力量都没有,岂能妄想阻止他?

  幽幽低叹,茫然迷惘,任由他,带她走向混沌难明的未来。

  第7章(1)

  负屃怀里的她,睡睡醒醒,昏昏沉沉,无法得知他宾士了多远、多久,只有海潮拂过脸颊,如同清风带起长发飞扬般的飘扬,告知着她,他仍横抱着她腾飞,没有止步。

  能有几位龙子赶来阻止他的希冀已然落空,这一路上,他们尚未遇见半只虾兵蟹将,谁来都好,来阻挡负屃呀……别让他错下去,她并不乐见他因她之故,开罪他父王,惹得龙颜大怒,换来责惩或处置。

  “你又叹气了。”负屃沿途已数不清楚有多少声细小吁叹,由她口中逸出。

  “因为你正做着教人忍不住想叹气的事……”她担心他,担心到不由得吁叹连连,他却一副无事人模样。

  “我不觉得这件事做起来有哪里错了。”他心里没有半点迟疑或后悔,更没有惶恐忐忑,甚至他唇边扬起淡笑,庆幸自己做了,带她逃离龙骸城,免于成为魟医屠刀下的亡魂一抹。

  她的回应,又是一声叹息,尔后才问道:“你到底要去哪里?”

  “不知道。”

  这答案,教她不由得挑眉觑他。

  “还差一些些。”他补充。

  “你不知道要去哪里,却知道还差一些些?”

  “直觉。”

  与其说是直觉,不如说是敷衍。她暗暗思付着,忽觉周遭景致很眼熟,越专注去瞧,越是惊愕,瞳眸瞪大,小嘴微张,讶然得无法成言。

  美丽的嶙峋海脊,清澄似琉璃的海水,海草茵茵,犹若人界陆路上最精致的织物,蔓延一大片。海底峰石连绵,峭拔直立,延伸到无边无际之端,最高那处,比拟着人界的天山,挺突而上,穿越了深海,破出海面之后,它有了名字,称之为“雷泽”。

  处于雷泽山的最根部,深潜万里,山势趋于平缓的那儿,隔绝于世的宁静国度,岩壁上歇满带光螺贝,远看似天上星辰,不灭的光亮,永不坠跌,海中难见天际繁星美景,此处却极似人界仰望的银河,毋须冒着浮出水面而遭渔人捕捉的危险,便能聊以代替,这片岩,他们唤它,星岩。

  他们……

  鮻族。

  这里是……她的家乡。

  “你……怎会到、到……这儿来?”她结巴起来。

  心里已试图接受他不是她的“负屃”这项事实,他却在没有她的指路之下,来到鮻族故园,这太匪夷所思……这……

  她胸口一窒,近乎疼痛。

  “景致不错,也很隐密,就在这儿暂且住下。”他说。

  “负屃——你回答我!为什么会到这儿来?!”她不接受他言不及义的答案。

  他狐疑地扬眉,她如此激动,实属罕见。

  “走着走着,就到这里来,见位置清幽隐密,适合暂时躲藏,你何须觉得诧异?我不知道此地是何处,也不是一开始便打定主意要来,一切只是碰巧。”负屃以犀利眸光审视她脸上那抹愁绪,“怎么,你识得这里?”

  “……这里,是我的家乡。”

  负屃了然,感觉怀里的她,微微发抖。

  家乡,幽美却死寂;景色如画,但空无一鮻,静得不闻世俗嚣扰,不见昔日美丽的传说氐人悠游其间。

  这里曾经发生过某些事,某些足以逼迫鮻族离开的事。

  “你要留下来吗?抑是再换他处?”负屃问她。若此地会勾起她的伤心记忆,速速离开为上。

  “……我想留下来。”她静默好一会之后,才回他。她指向星岩,“若我没记错,那边石柱后,有条细道,能通往鮻族一处更隐密的岩洞。”不知过了百年,一景一物是否产生变化?

  负屃抱她游去,果真别有洞天。

  通过一条婉蜒如蛇的岩廊,岩廊布满紫矿晶丛,如繁花绽放,若在人界陆路,每一丛辉耀紫晶代表数之不尽的财富,在海底深处,它们与一般岩石无异,同样栖息着虾蟹,同样陪衬着油绿海草。

  穿过岩廊,豁然开朗的视野,被巨大葵群占据,莹白带半透明的葵体轻慢蠕动,葵须随海潮摇曳,一波波,规律整齐,仿似白浪起伏。它们是活的生物,呼吸着,生长着,在此繁衍生根,包围这方隐密天地,层层叠叠交织于葵须触手之下,形成天然护蔽屏障,锥状岩洞上方有一圆形开口,洒落外头星岩岩壁间,一颗颗亮螺贝所发散的淡淡辉光,乍见之下,像极了满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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