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一定要这么空灵吗?感觉很像吃不饱的法国菜。”她睁大眼,不以为然地鼓了下腮帮子。
“想像一下不会再有任何伤心,时时刻刻都能平静,也就不会有任何激烈情绪来干扰……”看着她写满喜怒哀乐的小脸,他的话没法子说完。
林萌揪着眉,皱着鼻子,显然陷入了苦思。
“那样是好的吗?”习惯一开心就要大吼大叫精彩的她,实在有点不懂。
“所有的痛都会过去,所有事都是要回归平静的。”他抚着她的发,不知道这些话是为了安慰她或他。
他就是因为无法真正甘心于那样的空灵,才会饱受折磨,才会在心里最深处暗暗期待她或者会为他离开天居、像现在一样再回到他身边,抱着她、拥着他……
“我想……会不会是心有障碍,所以才又到人间投胎?”因为就连尚未恢复记忆的她都有那么多不舍,记得那么多恩爱的“前世林萌”又怎么可能轻易放下呢?“所以,你会比我先离开地府?”
“我不知道,因为你随时有可能离开。”
“为什……”林萌突然坐直身子,把脸凑到他面前。“我想起来了,我在你的梦城里听到一件事——鬼厮都是人间昏迷者的魂魄,所以我在人间的躯体其实没死,对不对?对不对?”
“没错,你其实没死,但我也不知道你何时会清醒或是死去。”宫啸天将她抱得更紧了。
“所以我有可能下一刻走、有可能明天走,也有可能二十年后再走?对不对?”
宫啸天点头,将她握得更紧。
“那你还在等什么!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林萌从他腿上一跃而起,瞬间把他扑倒在湿冷地面。
宫啸天错愕地看着她坐在他腰间,捧着他的脸,一副不知道要从哪儿开始鲸吞蚕食他的打量模样。
“你你……你别乱来。”宫啸天咽了口口水,流窜过四肢的激动让他知道他已随即有了反应。
他抓住她的肩挡她在一臂之外,粗声说道:“如果在这里行男女之事,会因为心念紊乱而导致魂飞魄散……”
“喂,前辈子的事,我不清楚。但我这辈子连个男朋友都还没有交过,你难道以为我要对你霸王硬上弓,做什么限制级的演出吗?”她戳他戳他戳他,小脸羞得红通通。“我只是在想……在想……在想你的唇吻起来是什么感觉……”
她的颈子被拉下,粉唇让宫啸天覆住。他用比她想像中柔软、冰凉的唇瓣夺走她的呼吸,用他霸道的舌尖让她脑筋空白。
林萌搂着他的颈子,感觉那个吻钻进发她的心里,让她飘然得像是要起飞,她紧搂他的颈子,只想要更多的他。
她的热烈让宫啸天更加放肆,他吻得更深,巴不得将她整个人吞入心里。
太久了,久到他已经遗忘了她是这么柔软、这么让他爱不释手的小家伙。或者,他从来没忘记,只是没想到竟还有机会再遇到她。
宫啸天吻得放肆,大掌搂起她的腰,让她半躺半坐地偎在长榻扶手边的月牙形软垫间。他们的身材差距太悬殊,对他来说,这向来是可以最放肆吻她的方式。
他不知道他们亲吻了多久,有可能是一瞬间、也有可能是一辈子那么长——
突然间,整栋屋宅剧烈地上下摇动了起来。
“地震!”她钻进他的怀里,抱住他的手臂。
“不,那是我的灵体在警告我不该再越矩。”宫啸天在她唇上低喘着,却舍不得离开她的唇。
锵锵锵——
远处传来锣钹的声音,林萌身子一颤,想起他的梦境终结前的那一幕。
“你该去巡狱了,对不对?”她说。
“对。”他的额、他的鼻尖轻触着她的。
“我陪你去。”她说。
“不!”宫啸天蓦地坐起身,紧咬着牙根,黑眸大瞠地瞪着她。
林萌扶着他的手臂,缓缓地坐起身,看着他脸上无比惊恐的神色。
“我永远都不会让你再踏进那里一步。”宫啸天斩钉截铁地说道。
“为什么?那次巡狱之后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我会脱口说出‘不要去’?”她抚住他的脸庞问道。
宫啸天脑中闪过的画面,让他高健身躯猛烈震动着,好半天都说不出话,只能怔怔地看着她。
“我不能说。”好一会儿后,他只说得出这句话。
“因为那次的巡狱,让我离开了地府?”她猜测道。
他身子一震,捂住她的唇。“不要再问了。”
“我现在能做什么?”她偎到他胸前,就像几百年来思考时的习惯动作一样。
“什么也不用做,只要在我离开,或者在你先离开之前的这段时间陪着我。”他紧搂住她的身子。
“这样就够了吗?我不用回想起一切吗?”
“回忆太沉重,结局也不重要,你只要知道‘现在’是最好,这样便够了。”宫啸天将脸埋入她的颈间,哑声说道。
她抿着唇,双眸噙泪地将他抱得更紧更紧。
是啊!除了珍惜相守的每一刻“现在”之外,她真的不知道她还能做些什么,真的不知道啊……
***
那日开始,除了巡狱之外,林萌哪里都陪着宫啸天。
就她有限的记忆里,她知道自己没恋爱过。可她一旦开始恋爱,却像已经谈过几百年的恋爱高手一样。
她知道一切都因为她的对象是宫啸天——她天生就是该属于他身边的。
相恋的这十日以来,他习惯抱着她的方式、她自然而然回拥他的姿势、她一跃而入他怀里的角度,都是最完美的契合。
他不用开口,她就懂得他要什么。
因为她是那个“林萌”,她只是记不起一切而已。
但也因为如此,每天晚上为他送上铁浆的工作,遂变得沉重无比。
她完全不敢想像铁浆若是吞喝下肚,那灼烫的铁浆会让人多么痛不欲生——她看过地狱众生的受苦,所以更不敢去想像宫啸天若喝了那铁浆会有的情景。
所以,她总是把铁浆送到他的桌上,便飞也似地逃走了,因为接下来的一个时辰,她都要在担心与发抖中度过。
不幸中的大幸是,宫啸天应该会在五天后前往“天居”,永远不再回来。
面对此事,她有千百万分不愿分开,但只要他能少受点苦,即便她的不舍会让她哭瞎眼,她也无所谓。
此时,林萌站在每晚领取铁浆的库房门前,对着漆黑的天花板说道:“可以让我替他受苦吗……”
当然,没人回应她。
“个人所受之罪恶,父母眷属子女皆不能为其代受。”她念着狱法里的条文,垂头丧气了起来。
如果她在人间就好了,她就可以替宫啸天多做些好事。虽然做好事的力量多半还是对当事者有利,但部分意念还是会随着她的意愿流入宫啸天的体内,让他少受一些苦吧。
毕竟,她亲眼看过地狱里的一些恶魔只因结了小善,死后或有家人朋友代替他们做了些许好事,当场便替那恶灵少去几十年的折磨。
“唉……唉唉……”林萌水眸整个大黯淡,她无力地用手上的条码刷过库房门口的感应器。
库房门一滑开,一阵零下十度的冷风吹来,林萌蓦打了个寒颤,却也已经习惯库房里带着铁味的空气。
“鬼厮林萌,你好。”无脸机器人足下飘空一寸。
每次看到机器人飘在半空,林萌就觉得宫啸天果然是在地狱待太久、待得太无聊,所以才会连机器人都要设计得比他们这些没有修行的鬼厮更像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