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尾加杉还在揉着她的太阳穴,这听起来就像是梦话,如空中楼阁一样不切实际,然而安希思迷蒙似水的眼却又显示着她有多么的认真——认真在作梦。所以,永尾加杉只能附和地扯了扯嘴角,虽然她根本笑不出来。
安希思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连那口气都显得那样梦幻、虚无缥缈。
“所以罗,当我得知我居然有个未婚夫时,那种感觉真像变成泡沫的美人鱼。我们缺乏爱情的基本条件——浪漫的邂逅;所以我怎么想就怎么不甘心,总觉得好像被人设计了一样!”她嘟起嘴,很像一条红烧鱼。
永尾加杉觉得以她的逻辑,她无法理解安希思的想法。
她认为所谓的浪漫就是架构在金钱——数不清、花不完的金钱上,有钱能创造出很多的浪漫,没钱什么也干不了。譬如淋雨,如果你空着肚子、穿着破烂的衣服,还会觉得淋雨很浪漫吗?当然不!如果你身边的男主角长相抱歉得很,那你会觉得浪漫吗?当然也不!
而冷英魁不仅多金,长相又是令女人流口水的那种,只因为差了一个什么浪漫的邂逅而无法接受他;不要说她了,曾经对冷英魁虎视眈眈、却猛碰钉子的女人都会给这个不知足的女孩足以致命的目光。
“这么说来,倒好像是你损失了很多。”
“可不是吗?”安希思自怨自艾地道。
“要不要考虑把他让给别人啊?”永尾加杉半认真半开玩笑地问。
“啊?让?”安希思那双迷惑的眼更加迷惑了。“可是,我还满喜欢他身上的味道耶,而且被他抱着的感觉也不错;如果让给别人,我……你不要告诉他喔,我怕我会怀念。”她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
永尾加杉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忽然又觉得想要揉太阳穴,原来她不是不喜欢,只是因为某种可笑又别扭的原因而忽略对冷英魁真正的感觉。
“会怀念表示你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讨厌他。”她只能这么解释,揉着太阳穴的手随即用力,该死的!她是要来搞破坏的不是吗?怎么弄到最后变成好像她在撮合他们了?
“真的耶!”安希思笑着喊道,迷惑的表情转成开朗。“这几天相处下来,我也觉得自己好像没有想像中的讨厌他耶!”她天真地抓了抓头发,迷蒙的眼忽然一亮,转而问道:“对了,加杉姐,你有男朋友吗?像你这么美丽的人一定有,快点告诉我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他是怎么样的人?快点快点,我最喜欢听别人的恋爱故事了……”
“呃,这个嘛……”永尾加杉端起杯子喝了口咖啡,闪烁其词。
“说嘛、说嘛!”安希思用撒娇的语气引诱她,并且还挪动椅子不断地向她靠过来。“把你美丽曲折又荡气回肠的恋情说出来让我分享嘛,人家都没有谈过恋爱说。”
永尾加杉看了安希思一眼,“美丽曲折又荡气回肠?”这个从没恋爱过的女孩从哪里搬来这种辞汇?不过,回想起她跟冷英魁是在怎么样的情况下擦枪走火的,她向来犀利的眼不禁渗入一抹温柔。
于是她含蓄地提起这段感情,以及他们第一次发生关系的那个夜晚,听得安希思是时而目瞪口呆,时而脱口惊叹,一副完全陶醉在其中的表情。
“宴会……共舞……微醺……之后你们、你们做了吗?”她将嘴巴靠在永尾加杉耳边压低声音问,神色中有压抑不住的兴奋。
永尾加杉点点头,她知道,那是她这一生中最美丽的一个夜晚。
“好浪漫喔!”安希思捧着脸,歪着头,一副羡慕得要死的表情。“为什么我跟英魁不是这样?”
“英魁”这两个字把永尾加杉飞驰的思绪稍稍拉回一点,她推了推眼镜,云淡风轻地道:“不过,那都已经过去了。”
“啊?”安希思忽然从云端上摔下来。“过去?为什么?”
“因为……”永尾加杉刻意地看了她一眼。“因为那个人早已有了未婚妻。”
安希思的表情没有永尾加杉想像中的震惊,她似乎很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因为有未婚妻,所以他不得不跟你分开?”
永尾加杉点点头。
安希思叹了一口气。“男人,为什么总是这样?”她遗憾又愤慨,接着又继续道:“不过要是我,遇到这样的对象也会不由自主地想跟他谈恋爱,就算是知道他有未婚妻我还是会;就像我刚刚说的,什么恋爱都可以谈,而且这种明知道不会有结果的恋爱,谈起来更有一种堕落的快感呢!”
永尾加杉差点又跌下椅子,这、这真的是一个天真无邪、外表看起来又单纯害羞的十九岁女孩所说的话吗?
“表情冷漠、五官出色、严肃中又有一股难以形容的魅力、认真工作时的表情非常吸引人……”安希思喃喃地重复着永尾加杉刚刚对情人的描述,总觉得综合起来很像某个人。
其实只要稍微联想一下,永尾加杉的情人就呼之欲出,只是双鱼座的安希思除了平日过得迷迷糊糊、醉生梦死之外,还很肤浅,事情往往只看表面,深入分析的能力一点都没有;说好听一点是艺术家的个性,说难听一点就是马马虎虎。
“加杉姐,男人认真工作时的表情真的很迷人吗?”安希思忽然想起冷英魁,其实他随便摆在哪里都很迷人,只是她好奇他工作起来是什么模样?
“想看吗?”这本来就是永尾加杉今天的计划之一,只是现在变成有点顺水推舟罢了。
每周必定举行的高级主管会议,因为冷英魁突然的旅行而一直延宕下来,主管们手边一些需要他决策的文件也就跟着摆在一边,按照她的估计,今天这个会议应该会持续到下午。
冷英魁是个公私分明的人,他绝对不会喜欢办公——尤其是开重要会议时受到打扰,如果安希思就恰巧在他开会时出现,那么就算不当面给予斥责,私底下应该也会训诫一番。如此一来,她就成功地在两人之间制造出第一道裂痕。
本来的计划是这样,不过安希思左一声加杉姐,右一声加杉姐,加上刚刚互吐心声更拉近了两人的距离,这个念头其实已经从她的脑海里远离;现在安希思忽然提起,那她就试探性地问问,结果安希思也没有多想,点点头表示愿意。
那么,就是她自己兴起说要去的了,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第7章(1)
冷英魁两肘支着桌面,额头则抵在十指交握的手背上,视线盯着文件,看起来好像在思索某件重要的事,实际上,他是昏昏欲睡;而为了不让别人发现,他只好摆出这个姿势。
他从来没有感觉这么疲倦过,就算刚自父亲的手中接手这家公司,大刀阔斧地进行改革,没日没夜地加班,都不曾像现在这般累过。除了严重的睡眠不足之外,绝大部分的精力是耗损在压抑生理需求这方面,那几乎耗尽他所有的精神体力。
“能不能念快点?我是说,把重要的挑出来。”冷英魁勉强提起声音说道。真是该死,平常这个人的声音就没什么高低起伏,现在更是平坦得可以,简直就像在诵经,偏偏他是元老,让别人代替他报告的话又怕伤了他的心。
被这么一说,那元老的报告说得结结巴巴,就好像快要坏掉的收音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