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以她今时今日的处境,这种朋友自然是多多益善,她不会因为自尊自傲而傻得将可能有的帮助往外推。
自尊,对此刻的她来说,是最无用的东西。
可若他是存心来捣乱的,那么她很难堆着笑脸欢迎他。
现在的她有太多的事情要办,她得找长工,还得建织坊,还有为那些娃娃们找私塾师傅,好让他们认字读书。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得要她处理,在这百废待的时候,她是真的没有心神与他纠缠。
“我是个大夫,来瞧瞧自己的病人,不成吗?”樊衣甫是个何其敏锐主人,自然听出宇文丹花话语中的不欢迎,于是随手拈来一个借口,还说得脸不红、气不喘的。
“你……”狐疑的眼光透着她那水亮的眸子,直勾勾地射向一脸理直气壮的樊衣甫。
如果他真的是为了小山而来,她自然不能不欢迎,只是……可能吗?
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宅心仁厚的大夫,要她相信他人老远的出城,只为了探望小山,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怎么,不成吗?”虎目倏地眯起,射出一道精光,仿佛她只要说个不字,他就绝对会翻脸似的。
宇文丹花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她到现在还搞不懂究竟是怎么招惹上这个灾星的。
“成,自然成!”不想徒增纷争,她只好挤出一抹假笑,咬牙说道。
“那还不带路。”樊衣甫像是个人老爷似的出声催促,然后跟着宇文丹花的步伐缓缓走向她才买下的新居。
这个屋子挺大的,几厅几院落,看得出来可以容纳许多人,以她才从储仲泉手中拿到十万两来看,这屋子大是大,可是并不华丽。
没有一般大宅院该有的小桥流水,也没有雕梁画栋,有的只是厚实的屋板门墙,粗壮的梁柱,朴朴实实,充其量只能说是个安身之处。
这女人的个性倒是真的转变不少,简直就是判若两人呵!
凝着眼前的一切,再转头瞥了宇文丹花一眼,樊衣甫不发一语,两人之间的气氛倏地凝结。
他不说话,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一步步的走着,途中还不断亲切的和那些正在打理宅里事务的婶嫂们点头微笑。
“丫头,你瞧瞧我做的这糕,好吃吗?”虽然她的身后跟着一个不知来历的客人,但是性子急的福婶还是像献宝似的,急急地将刚出炉的糕点端至宇文丹花眼前。
“嗯,好香呢?”知道她要是不吃,福婶一定会很失望,所以她从善如流,伸手拈了一块,然后津津有味的嚼了起来。
糕点既香又清甜,宇文丹花笑弯了唇,吃着吃着,还不忘和来往的婶嫂们聊上几句,显然没了大小姐的架子,她成功赢得这些女人的爱戴,只是……
第4章(2)
“咳……”
向来是众人目光的焦点,樊衣甫哪曾让人这样忽视过,刻意的扬咳,提醒宇文丹花自己的存在,可偏偏宇文丹花正在逗弄一个才满三岁的娃儿,在娃儿的咯咯笑声中,她依然没有察觉他那充满不耐烦的暗示。
倒是娃娃像是见着什么新奇的玩意儿似的,三步并做两步朝他冲来。
那跌跌撞撞的模样,让宇文丹花的心蓦地往上一提,才要开口阻止,谁知那娃儿的脚步一个踉跄,眼看着就要扑跌在地。
“小心!”宇文丹花只来得及发出惊呼,就在她以为娃儿躲不过时,樊衣甫却眼明手快的将小人儿给一把捞了起来。
“你这小姑娘,小小年纪倒知道什么是好的,不像有的人,把别人的好心当成了驴肝肺,还完全忽视我的存在。”
樊衣甫一边逗弄着娃娃,在她咯咯笑出声时,那有棱有角的唇儿还一边吐出大言不惭的话语,顺道也酸了酸将他忘得一干二净的宇文丹花。
“你……”他的话惹得宇文丹花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她就不懂,樊衣甫干么没事大费周章的跑来这儿酸她,他们本来不就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两人吗?
起身,没好气地步向前去,正准备接过娃儿的同时,宇文丹花却敏感的察觉到樊衣甫的神色一凛,又见他的手正随意搭在娃儿的脉上,难不成……
“她怎么了吗?”
抬头,瞥了神色紧张的宇文丹花一眼,见她那么着急,樊衣甫的眸光倏地窜过一抹狡黠的光芒。
“她的身子……”他欲言又止,卖着关子。
“怎么了?难不成她身子有恙吗?”
依旧抿唇不语,樊衣甫神色凝重得吓人。
“娃儿究竟怎么了?”着实慌了,宇文丹花哪里还有平素的从容,纤手一伸,紧紧攥住了樊衣甫的衣袖,扬声问道。
“她……”樊衣甫以几近欣赏的眼神望着她,低声问道:“为什么这么着急?认真说起来,他们的死活与你何干?”
为了他们想方设法的弄银子,为了他们甘愿假装是他的女人,就算冒险与段剑筝那个疯女人为敌也不在乎,她还为他们买屋买地,将一切责任都揽上身。
“因为他们都是我的家人。”失去的已经够多了,她早将寨里的遗孤视为自己的孩子。
“家人?”樊衣甫细细地玩味这两个字,仿佛很久以前也有人这么跟他说过。
只要是家人……就该不顾一切的保护着。
成为她的家人,好像很不错。
“她不过是受了点风寒,等会儿我给她下点药就没事了。”终于大发慈悲把话说清楚了。
“你确定吗?娃儿没有其他问题?”
他说了实话,倒换成宇文丹花不安心了,连忙追问,一副不怎么相信他的模样,再次成功为她赢来一记冷眼。
“我倒以为,有问题的可能是你。”樊衣甫将娃娃放回地上,没好气地开口,锐眸瞪着她那眼眶底下的黑影,还有略显苍白的脸色。
原本该是明艳动人的脸庞,如今只能用“苍白憔悴”四个字形容。
想必是因为她这阵子忙着安顿这一大家子,所以才会将自己弄得这样狼狈。
樊衣甫知道这不关他的事,可是……向来不好管闲事的他,竟然会忍不住想要关心这样的她。
“我没事!”一心只想好好安顿这些遗孤,重新打造一个黑风寨的她,一丁点儿也不觉得自己有何问题。
“是吗?”樊衣甫冷冷一哼,只手扯住了宇文丹花的手,搭上了她的脉。
肌肤接触的感觉,让宇文丹花倏地吓了好大一跳,直觉就要抽回自个儿的手。
但樊衣甫怎么会允,他牢牢地捉着她.薄抿的双唇不断的开合着,“肝经积郁、肺经不畅、心经积滞……五脏六腑没有一个是完好的。”
他每说一项,那些早已竖耳留心他们对话的女人家们就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等……等一下!”
若再让他说下去,那些早已视她为支柱的婶婶、嫂嫂们,怕不忧虑得睡不着觉了。
“还有……”
樊衣甫还要再说,宇文丹花却先一步伸手捂住了他的唇,不让他再吐出惊人之语。
“没事、没事,我很好!”回头,略显尴尬地朝那些眼露惊惧的女人们掀起一抹安抚的笑容,然后急急地说道。“樊大夫只是在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你该知道我一向不开玩笑的。”樊衣甫拉下她的手,总是带着轻浅笑容的脸色一敛,顿时变得严肃万分。
从她的脉象看来,之前她曾深受重伤,却没有好好的调养,如今虽然外表看起来没什么大碍,可是她的身体却陷在极大的危险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