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去不回,你也无所谓?”当时他是这么问她的,而那已是他所能开口的最大底限。
任倩羽像有些被吓到。“你会一去不回吗?”
“也许。”
说吧!即使只是一句话、一个字都好,他多希望她会叫他不要走、叫他留下来、说她喜欢他……无论是什么样的言语都可以,只要能让他确认自己在她心目中的重要性……
可一如那天她没回答他的问题一样,这次任倩羽还是没有给予他任何答案。
“oK,我知道了。”于是他走了。
刚离开台湾的那个月,来到异乡,何宇墨是真的打算就这样算了——他喜欢她是千真万确的,可那又怎样?还不到爱啊!
她是那样的平凡无奇,他可以遇上一个,那么遇上第二个、第三个又有什么困难?太简单了,他心想。
可伴随日子一天天过去,他忽然发觉事情似乎不如他以为的那么容易——他太习惯伪装,太习惯以自己好的那一面示人,结果根深柢固的完全忘了示弱的感觉,明明想要吐露真心,可他的自尊始终在那里绊着,不上不下,卡得他一阵难过……
直到那一刻何宇墨才真正察觉,原来不是每个人都可以!
就在那个时间点上,他遇见了她,变成了一种必须,必须看到她,她的眼中必须有着他的存在……为什么?她又是哪里好了?何宇墨没有答案。
只是在不知不觉中,他已习惯了有她陪伴的日子,习惯了她不以有色眼镜来望着他,甚至承接了他向来不欲人知的那一面。
她笨笨的脸、傻傻的反应,每回想来总令他感到轻松;明明该是抱着挑拨她的心态,想不到最后本末倒置,被撩拨的人竟是他自己……
是的,真正中了毒、爱上瘾的人——是他!
停止思考,何宇墨打开任倩羽的房门,毫不意外的看到她还在睡。
早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缝隙筛落,照拂在她貌不惊人的脸上,他静静的看着,这一些年的回忆逐步爬上心头,勾引出一种无奈、叹息,还有隐含一丝不甘心的微痛。
一年前,他在离开台湾时已彻底的品尝了那一切,甚至为此而差点放逐自己,相较之下,现在的感觉只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如今他已回来,只盼自己付出的感情能连本带利的收回,只因他已觉悟。“早一点投降吧!倩羽。”
在她熟睡的脸上留下一吻,他将那些私人物品收拾干净,临走前瞥了一眼那个仍然藏有他物品的化妆台,唇角一勾,关上了房门。
***
他真的走了!
包含衣柜里本来属于他的位置也清出来了,趁着她熟睡时,他竟一件都不剩的搬走了所有原本不该在这空间里的东西。
真好,省得她还要浪费力气整理,不是吗?
任倩羽苦笑,拉开化妆台上的抽屉,属于那人的盥洗用品依然好好的保存着,尽管隔了一年,东西早已过期,可她还是不曾移动。
她把那些保养品拿起来,下面垫着一张早已发皱的纸,那是一纸风景明信片,属于外国景致,上头有那人龙飞凤舞的字迹,写着哪天、哪个时间、哪班飞机他将要抵达国门,这是一年来他跟她唯一的联系,就在他将回台之际。
“这个混蛋……”任倩羽骂道,再度将那纸明信片揉成一团;她本来是要扔进垃圾桶的,可最后,一如她这一年来的反覆挣扎,终究还是没有成功。
就这样,两个月过去了。
任倩羽的工作是编辑,在T大大传系毕业后曾在报社任职一段时间,专跑生活和流行;后来转职传恒出版社,现在在他们旗下第三编辑部出版的女性杂志负责有关彩妆部分。
该杂志每月发行一次,除了刚发刊后的三、四天,她的生活可说是笼罩在忙碌中,每天都累得不得好死——
“倩羽,K家的业务打电话来,说要和你商量下个月要刊的口红单元。”
“上个月刊载的‘掰掰熊猫眼’单元很受欢迎,总编问你下个月的企画出来没……”
“D家对这次的图说和位置不太满意……”
“好好好,我知道”、“快了、快了”,除了这两个答案外,任倩羽几乎找不出空闲多做回答。
好不容易杂志出刊,总编大人请吃饭,晚上下了班,大伙来到以往常报到的美式餐厅,一坐下,叫了酒,为期一个月的地狱暂时宣告过去。
“cheers!”
酒杯相碰发出清脆声响,好不容易脱离截稿日,任倩羽脸上的表情却一点都不像往日那般光亮。
一旁素来与她交好的美编范聿珩见了很不解。“难得老大请客,你干嘛摆那副晚娘脸?”
“不行啊?”任倩羽堵回去,确实,她很不爽,超不爽。“两个月没有了。”
“月经吗?”
“才不是咧!”“喀”一声,任倩羽恨恨的放下酒杯,“之前一年人在国外就算了,这次是两个月;而且之前连一封问好的mail没有,结果一下飞机就跑到我那里……那小子会不会太过分?”是把她家当旅馆吗?
“所以咧?嘴上说不爽,结果人一回来,床也上了,东西也吃了,还像只小狗似的巴上去的人又是谁?你倒是很有个性啊!”哼!没志气。
“噗!”任倩羽一口酒差些吞不下去,像是听到胸口被利箭刺中的声音。
范聿珩向来有副人见人怕的毒舌,而他的评语还真是一针见血!
她小小声的说:“我有在反省了……”
唉!想想自己还真孬,这一年分明气得死去活来,想像了各式各样的报复行径,却在见到他人的那一刹那统统灰飞烟灭,完全做不出任何预期内的反应……
没办法,隔了一年,她不否认自己其实……一直很想念他。
很因为想、很想他,所以她才会感到生气;明明她是这样的思念他,他却可以一声不吭,毫无联络,这是怎样?
气到后来她已是变成了一种不甘心,甚至是赌气;所以这两个月来,她一通电话也没拨给他,而他好样的,居然也没任何联系……可恶!
“聿珩,我想去联谊。”她想找新的春天了。
范聿珩听了她的决定,只是凉凉的扬扬风,“好啊、去啊!只是干嘛对着我说?我能找来的对象可都是gaY喔!”
任倩羽白他一眼,她只是在碎碎念好吗?“好奇怪,我跟他明明只是难友关系,说断就可以断,我却一直断不了……”
“是因为你喜欢他吧?”范聿珩直言。
任倩羽听了努努嘴,没承认也没否认。
何宇墨说了喜欢她,自那次之后,她一直想、一直想,她不否认自己的心情是偏向“喜欢”那一边,可在那个当下,她想了太多,连不必要的也想了——何宇墨有太多好条件,她不想自己只是肤浅的因为那些外在因素而受到吸引,所以希望再多一点时间可以好好思考。
可就在一个月后,他竟宣布他要离开的消息!
她根本就措手不及,甚至不知自己该怎样反应,只能任由他离去;是直到他走了,她才在少了他的生活中明白了她喜欢他,就算一开始是受到外表吸引又怎样?
如果个性差劲,她也不会一次次为了他而心动。
她觉得原先想了一堆有关自己的事好愚蠢,可却已错失了告诉他的机会。
自回忆中回到现实,她无力的靠在范聿珩肩上,有种欲哭无泪的fu。“我本来已经放弃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