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一苇简直不敢相信,她居然把他定位在……床伴?
“我不跟朋友上床的!”他忿忿地说。
他可不像西方人观念那么开放。
“好吧!虽然很可惜,不过我也不能强迫你,那我们就继续做朋友吧——最单纯的那一种!”
说完,她还很哥们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而后走出浴室。
贝一苇表情呆滞。他爱上了裴乐睇,但对她而言,他只能被摆在“单纯的朋友”,或是……“床伴”的选项里面?
这打击太大,足足有三秒钟,贝一苇的脑中一片空白,喉咙里像是被塞进一个硬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为什么?难道他的感觉出错了吗?
身体比语言更诚实,昨晚的一切美好得像天堂,他们有如天生一对,完美的嵌合,还有那些缠绵而浓烈的吻……那样的欢愉与满足,绝对不只是“性”而已!他甚至有种感觉,仿佛乐睇也是爱着他的,为什么她却可以表现得这么无所谓?
“乐睇,我不相信你对我一点感觉也没有。”
“你最好相信。”
贝一苇沉默下来,他既愤怒又困惑。
这没道理,为什么昨晚还浓情蜜意,今晨一醒来就全变了样?
“是因为凯吗?”贝一苇忽然说道:“阿诺跟我说过他的事,他要你永远记得他,在他死后也不能爱上别人,这简直太荒谬,没有人可以限制另一人的感情——”
“别说了!”贝一苇的话准确的击中了她。
这时,她的脑海再度掠过凯的脸,他们过去的片段,相处的点滴,一起编舞的快乐,还有他临终前那双饱含深情、不舍的眼,与梦中他疏远而谴责的表情……
对贝一苇的爱,与对凯伊的背叛,像天平的两端,同时拉扯着她的心,像河面上的冰终于破裂一样,她再也不能够维持平衡。
最后,乐睇重重的闭了闭眼睛,开口——
“我可以理解你的不甘心,你如果觉得这么想比较好过,OK啊,我没有意见。”
乐睇的话,终于使贝一苇的脸孔失去血色。
他抿紧了唇,目光冷漠,不发一语的走出浴室,与她擦身而过,脚步不停地越过她走向床铺,从地上拾起皱巴巴的衬衫和外套随便穿上,然后走向门口,寂静的开门离去。
贝一苇沉默的离开,像一条鞭子一样鞭笞过她的良心。
她对他说了谎。
她知道她伤害了他,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他是长久以来唯一走近她心里的人,但是她却把他推开,尤其在她讲了那么残酷的话以后,他恐怕再也不会看她一眼。
这一刻,乐睇像是被什么抽干了气力,失去站立的本能,她像个老妪般微弓着背,慢慢的扶着床沿坐下,好久好久以后,她忽然像个孤单的孩子般哭了起来。
***
A102号小提琴练习室里,传出Tatini小提琴协奏曲“魔鬼的颤音”第三乐章的旋律,那令人绷紧神经的凄厉乐音,简直如同鬼哭神嚎,教人五脏六腑都在翻搅。
尤其在第三乐章的最后一段里,技巧高超的演奏者更以一记顿弓技法,营造出类似哭喊的效果,让人听了浑身寒毛竖立。
“天呀~~到底是谁在A102号琴室里拉琴啦?”
“谁知道?琴室的门一整天没开过。”
“WTF!A102号琴室里的家伙就像个神经病一样,已经来了一整天‘魔鬼的颤音’第三乐章,我的神经都快被他拉断了!”
“最近有比赛吗?”
“就算有也不会选这种曲子作指定曲好不好!除非评审的耳膜很耐操!”
“喂,里面的!求求你不要再拉了,我明天有曲式报告要交啊啊啊~~~”
一群学生近乎崩溃的在A102号琴室外头捶门,哀叫的哀叫,怒咆的怒咆。
忽然间,琴音停止了。
“啊?停了?”
“谢天谢地!”
“总算可以去写报告了!”
不过,大伙儿高兴地太早了,下一秒钟,“大黄蜂的飞行”的乐音像失巢的蜂群般愤怒地奔泻而出,闻者无不哀鸿遍野。
“老天!又开始了~~”
“魔鬼走了,现在换大黄蜂是吧?”
“救郎喔~~~”
一分二十六秒,速度170bmp的大黄蜂飞完,大家还来不及松一口气,接着是速度280bmp的大黄蜂登场。
“这、这家伙疯了……居然速弹……”简直快的像是佛山无影“手”啊!
“受不了,大黄蜂变虎头蜂了!”
“而其还是可以无限量发射毒针的虎头蜂……”
“这种频率搞得我神经紧张!妈呀,我的头好痛~~”
近六十秒后,“虎头蜂”飞完。
正当大家松一口气,以为炼狱终于解脱了的时候,速度320bmp的大黄蜂立即登场了。
“Fuck!这家伙有完没完啊?要炫技也不必挑在这时候啊!”
“320bmp!是320bmp!这事有史以来‘大黄蜂的飞行’速弹的最快记录啊!”
“疯了!这家伙一定是疯了!”
“这哪里像大黄蜂啊?根本是龙卷风!快到没有一个音符听得清楚的,简直像是唱片被高倍速快转一样……”
四十五秒后,“大黄蜂的飞行”戛然而止。
演奏完最后一个音符,承受不了拉力的琴弦蓦地铮然而断。
这时门外顿时响起一阵欢呼,简直是普天同庆。
“哈哈!琴弦拉断了,大黄蜂飞不了啦!”
“喂,里面的!我祝你拉到手抽筋!”说完还恨恨地朝练习时比出中指。
“散了啦散了啦~~”
第4章(2)
所有人一哄而散,但却有个人留了下来——米雅。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A102号琴室里的人,一定是贝一苇。
虽然她和贝一苇交往时间不过短短两个月,但她听得出他的风格。
举起手,米雅试探地敲了敲门。
“贝一苇?贝一苇?是你在里面吗?贝一——”
“喀哒”一声,门锁由内开启,贝一苇那张略显憔悴的面孔出现在门边,一双黑眸写满了阴郁,但注视着她的表情却显得那么陌生。
“果真是你!我在门外听见‘魔鬼的颤音’,就猜到是你——”
“有事吗,米雅?”
他俯视着她,眼神充满了落寞与疲惫,不知为何使米雅心脏突地一跳。
贝一苇……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性格了?当他的黑色眼瞳不再像阳光般含着笑意时,居然有种黑暗颓废的魅力,格外令人动心。
这时她不禁暗骂自己,当初到底是哪一根筋不对,居然会放弃贝一苇这个优质男,去和Jerry那个大混球交往?!
“你看起来心情很糟的样子……”米雅小心翼翼的试探着:“该不会是和裴乐睇吵架了吧?”
提起乐睇的名字,贝一苇的神情更加苦涩。
“你还好吧?发生什么事了吗?如果有什么烦恼可以告诉我,也许我能帮得上忙。”
其实米雅根本不想帮什么忙,她只想和贝一苇重续前缘。
贝一苇因为米雅的关心而勉强露出一丝微笑。
“谢谢你,米雅,你真是个体贴的朋友。我很好,只是我和乐睇之间……”
一听见此事与仇敌有关,米雅登时眼睛一亮,忙问:“你和乐睇之间发生什么事了吗?”
这时,一阵手机旋律响起,令米雅几乎气得七窍生烟。
贝一苇看了一眼手机荧幕上的来电显示——是二姐贝怡文。
“抱歉,我接个电话。”
他拿了手机走到一旁,改用中文说话。
“二姐,真难得你会打电话给我……怎么了?慢慢说……”贝一苇听了一会儿,脸色变得越来越凝重,“什么……老天!怎么会这样?爸爸他……好,我知道了,我马上就回台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