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会转告她。”
“好,好极了!”心情很好的贝德威重新入席,并且拉开嗓门唤着,“王嫂,王嫂!”
“欸。”王嫂从厨房里走出来。
“先把桌上的碎玻璃清一清,再去拿瓶香槟过来,家里有好事不喝香槟庆祝怎么行?哈哈哈……”
***
罗曼、诺夫斯基舞团连续四场的演出,获得了热烈的回响,所有的电子、文字媒体都一窝蜂的报导这件文艺盛事,让舞团的知名度更上层楼。
但是,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诺夫斯基的脸色,却是一天比一天更难看。
除了乐睇。
第四场演出结束后,乐睇又被叫到休息室。
乐睇这几天的表演不管有多努力,诺夫斯基总是不满意,她下舞台后没有一天不挨骂,这次她已有心理准备,老师将她找去,肯定又有一顿好骂。
当她踏进休息室,乐睇愣了一下。
原以为会如往常只有自己和诺夫斯基,没想到今天又多了一个人,那是在“爱”这台舞作里,担任“白色”一角候补舞者伊琳。
伊琳看见乐睇进来,紧张的对她点了点头,她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全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叫到休息室来。
诺夫斯基背对她们许久,始终不发一语。
就在她们快要因为那僵持到气氛而胃痛时,诺夫斯基终于打破沉默——
“明天是台北场次的最后一场,才明天开始,由伊琳取代乐睇的角色,台中和高雄的表演乐睇也不必随行。就这样,你们可以出去了。”
这表示……她被换角了!
“老师!”乐睇喊道。
诺夫斯基猛地转身,挑高了花白的眉。
“怎么?我说的话有哪一个字你听不懂的?”
“为什么?我想知道为什么?”
虽然乐睇强自压抑,但愤怒与不服气仍写在她的脸上。
诺夫斯基看了伊琳一眼,以下巴朝门口一扬。
“是,老师。”伊琳带着既惊喜又不敢置信的表情退了出去,她已经迫不及待要和其他团员宣布这个大好消息。
第7章(2)
休息室内,剩下乐睇与诺夫斯基对峙。
“理由,我在演出的第一天就已经告诉过你了,是你一直没有听进去。”
“我遵照您的指示,极力揣摩您要的感觉,我做的不对吗?”
“当然不对!”诺夫斯基怒道:“过去你的舞蹈是‘融入’,现在的你只是在‘演出’!我的舞团要一个舞蹈演员做什么?你不如去百老汇跳舞算了!”
“但是我的跳法并没有改变啊!”她争辩着。
“对,但是你的心态却变了,这就是我把你换掉的理由!”
“老师……”
“你给我好好回想,从前的你是怎么诠释‘稚爱’的?如果想不出来,就再也别回舞团!我这里不需要一个半吊子的舞者,我的舞团也不养没用的人!”
说完,诺夫斯基怒不可遏的甩门离去。
像一道惊雷劈过,乐睇愕然呆立良久。
在她最荒废舞蹈的时候也不曾放弃她的诺夫斯基,在舞蹈事业上亦师亦父的诺夫斯基,第一次对她表现出如此痛切的失望。
这也是生平第一次,她尝到被全盘否定的滋味。
***
吃过晚饭,贝一苇由司机开车送他前往国家戏剧院。
今晚是诺夫斯基舞团在台北的最后一场演出,虽然已确定会在台北再加演三场,不过那是两星期后的事,在舞团南下的这段期间,两人若要见面,势必不可能像在台北一样容易。
与乐睇交往时,贝一苇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未来必定会因乐睇工作的关系而聚少离多,但他不会阻止乐睇追寻她的梦想,因为他太过了解舞蹈对她的意义;他愿意扮演一个港湾,一个守护者,在乐睇倦极回返时,有个可以安心栖息之所。
贝一苇准时入场,位置在前排正中央。
七点半,戏剧院的灯光暗下,帘幕拉起,表演正式开始。但是——
舞台上,那个跳“白色”的舞者,竟不是乐睇!
贝一苇一度以为是自己隐形眼镜度数不够,但是他买上推翻了这个想法——
就算不能确认舞者的面容,但在同一台舞剧看过四次后,他怎么可能错认乐睇的舞姿?
乐睇呢?如果她不在舞台上,那她去了哪里?
昨天分别时她还好好的,会不会是上台前临时出了什么状况?她病了吗?或是练习时扭伤了脚?
贝一苇虽然坐在位子上,却对舞台上的表演视而不见。
他就这样心神不宁着,好不容易挨到中场休息,他迅速走出表演厅到大厅打电话。
乐睇的手机响了许久,然后直接转入语音信箱。
他又试了几次,结果相同。
贝一苇放弃打电话,直接离开戏剧院。
剧院外,不知何时竟下起了大雨,贝一苇冒雨拦了部计程车,直奔乐睇所著的饭店。
贝一苇敲着1662号房的房门,始终无人回应,原以为乐睇不在饭店里,却隐约听见房内传来电视的声音。
他试着转动门把,没想到门却开了,他走进房内,房内非常的暗。
电视机开着,放映着乐睇跳“爱”的练习光碟,却没有人在看。
“乐睇?”他喊着,却没有回音,直到他看见床边有一团白白的东西动了动。
他走过去,看见乐睇裹着床单缩成一团。
他摸索着,点亮了床头灯,这才看见她苍白无血色的脸。
突来的光线刺激了她酸涩的眼,她难受的转开脸,几乎想用床单蒙住自己。
贝一苇在她面前蹲下,她的样子令他好担心。
“乐睇?”
乐睇听见有人在唤她,鼻端嗅到了雨水的气味,乐睇茫然的转向声音的来源,贝一苇的忧虑的面容,由一团模糊地残影逐渐变得清晰。
“一苇……”她的声音沙哑。
“发生什么事了?你病了吗?”
她摇头,然后摇摇晃晃的站起来。
贝一苇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是跟着她。
乐睇在到小几前,拿起DVD放映机的遥控器,按下“播放”键,将光碟重新放映一遍。
这张光碟,从昨夜到现在,她不吃不睡已经反复看了几十遍,想要找出诺夫斯基所说的不同,可是她就是找不到。
她不懂,她的舞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直到现在,她还是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被换角!
忽然间,一种又气又急的情绪猛然迸发,她蓦地摔掉受伤的遥控器,抓起沙发上的抱枕用力掷向墙壁,抱枕飞过去砸中了花瓶,花瓶跌在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还不够,乐睇又抓起另一个抱枕,狠命再掷。
“乐睇!”贝一苇从背后抱住她,怕她伤了自己。
“放开我!”她生气的怒吼着。
贝一苇声音冷静。“不。”
那个“不”字,惹得乐睇怒火顿起,她开始发狂挣扎、捶打他的手臂、乱踢……但贝一苇始终不为所动的抱紧她,不肯放手。
一整日没有进食使她很快的耗尽力气,当她瘫软下来,开始痛泣,贝一苇将她转向自己,抱住她,紧贴着她泪湿的颊,任她宣泄。
乐睇在贝一苇的怀中哭到声嘶力竭,直到再也掉不出半滴泪,任由他将她抱上床。
躺上床后,乐睇将自己蜷缩起来,拉起被子盖住头脸,像个无助又不愿面对世界的孩子,她累到不能思考,脑中一片空白。
怎么办?如果不能跳舞,她就不是裴乐睇了啊……
贝一苇用床边的电话叫了客房服务,片刻后,服务人员送来贝一苇所点的餐,并且安静而有效率的清扫了地上的花瓶碎片,在服务人员退下前,贝一苇从皮夹里抽了张纸钞做小费,并低声道了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