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应了声,指仍揉着他的额角,脸皮窜热,很勉强地挤出声音。“因为温泉群的关系,有水气有热气,也就能拉长花期,那一大片夜合花依然开着呢,一入夜,花苞就缓缓绽开,静静透香,我、我很喜欢……对了,说到香味,公子今晚不是点了空神香吗?怎还是无法入眠?”
他墨睫略动,突然徐徐掀启,深瞳墉懒地锁住她,柔声道:“那味松脂空神香用在别人身上颇有成效,不知为何,对我却是无用,愈闻,头似乎愈疼,还是阿实身上的气味最好……闻起来……舒服……”
他投落的不是小石,而是巨岩,澎地一声落进她心湖,掀起浪涛。
她必须很吃力、很吃力地圈住自己的心。
“公子……”
“嗯?”踌躇了会儿,她闷声问:“今日,孙姑娘问起‘血鹿胎’的事,我是想……想说那块‘血鹿胎’这么珍贵,却都进了我肚子里,公子给得那样大方,都不觉可惜吗?”她犹然记得那雪下七日,躯体受“血鹿胎”保护,稳住一丝气息,她元神离了体,与他在一起。
陆芳远模糊一笑。“想想是有点可惜啊,所以阿实得把自己抵给我,一辈子都要乖乖听话,可不能忤逆主子。”
“那、那其实我已经很听话了呀……”她脸红嗫嚅。
闻言,他没答话,唇角仍挂着笑,双目合起。
“公子……”
“嗯?”
依旧挣扎了半晌才挤出声音,樊香实鼓着勇气,小心翼翼道:“‘武林盟’的人送孙姑娘上‘松涛居’那天,他们带来消息,说……说封无涯弃堂主之位,从‘五毒教’出走,此事让教主萨渺渺极为震怒,遂下追杀令。”抿抿唇。“小姐跟在封无涯身边,岂不是很危险?小姐长年在居落内将养,如今却要奔波江湖,能吃得消吗?公子……公子是不是也派人找他们了?我偷偷问过和叔,他什么都不说……”
“阿实,我想睡了。”交睫的双目抬都没抬,两眉徐开,真要睡着一般。
“可是公子……”按揉男子额穴的动作一顿。“小姐和封无涯他们——”
“他们如何?那是菱歌自己选的路。我已放手。”说话时,语气平淡得可以,全无高低起伏,他依然舒眉合目,看也没看她一眼,却突然握住她指,重新压在额角。“继续揉,别停。”
“唔……是。”咬咬唇,樊香实只得按他的意思去做,再次替他揉着。
两人皆无语了。
纱帷内好安静,静到似乎连心跳声、呼息声都能细细捕捉。
或者是贴得太近,在这小小所在,彼此气息避无可避地交融,她竟也嗅到他发上、衣上的夜合香气,微地一怔,随即明白过来,那气味其实是被她所沾染上的,她身上的花香悄悄流向他……
说放手,就能潇洒放手吗?
果真放手了,那时时在夜是闹头疼又是为何?
她没办法捉摸公子的心思,却是知道,有什么在他内心翻腾着、变化着,他按捺住未爆发出来,那是他的阴暗面,却也最最真实。
好半晌过去,她按揉的动作缓缓停住,手指仍留在他脸上。
像被贴住、吸引住,她知道要收手,却无法乖乖照办。
她依心而为了,心里喜欢这样做,喜欢他面庞轮廓,喜欢碰触他,喜欢……
“公子……”她恍惚唤着。
男子深眠无语,鼻息拂过她的手背,暖暖的,痒痒的,她一颤,体内被点燃一把火,神魂骚动,觉得全身汗孔都细细泌出了蜜,腹是一酸,她凭着本能夹紧双腿,很羞耻,又忍不住去想,想……想要……
她想要什么?
“公子……”想要这个男人吗?她该怎么要?能要得起吗?
他侧卧在她的榻上,与她面对着面,离她好近、好近,近到只需她把脸往前一凑,就能……能要到他。
“公子……”他仍旧无语,真是睡熟似的,于是她把脸凑近。
她要了他的唇。
四片唇瓣轻轻相贴,柔软轻触,她不敢压得太紧,就这样大胆却又不太争气地偷香,只是光这么做而已,她眸中竟已涌泪。
头往后撤,离开他的嘴,她才晓得呼息,泪水也跟着溢出眼眶。
为什么要哭,她也闹不明白,或者……一直想这么做,一直希冀着能这么做,然后忽地放胆去做,不知齤,不顾脸面,就是做了。吻了公子,吻了想吻之人,做出这样的“坏事”,大功告成,所以开心得掉眼泪吧?
揉掉眸底的迷蒙,一抬睫,她整个傻住。
男人那双受逃花的长目此时正凝望着她,眼神沉静,最深、最深的瞳心却闪烁着光点,似笑非笑,若有所思,又无比耐人寻味。
樊香实觉得自己快哭……不,她已经哭了,脸蛋胀红,泪水涌得更厉害。
怎么办?怎么办?公子原来醒着吗?!
呜,又玩她!
“阿实喜欢我……”他低哑道,不是问句,却如若有所悟的叹息。
她还僵着,不知该怎么答话,他已探手抹掉她眼角与颊面的泪,淡淡笑道:“阿实喜欢她的公子。”
“呜……”好丢脸、好丢脸,但又有如释重伤之感,埋在心底不肯挖掘的事突然摆在眼前,逼她去看,逼得她不能再躲。已经这么喜欢他,她的心意,原来如此。
好喜欢、好喜欢,想占有着他,一直喜欢他。
“别哭……”他叹息,额头靠了过来,用好低、好柔的声音说给她听,他说:“阿实,别哭,我喜欢你喜欢我……”
所以,别离开他、别背弃他。
别走。
她是他的宝。他的。
气息陡浓,他回敬她一记吻。
一样是四片唇瓣相贴,但力道不同、气势不同,掀起的热火狂涛更是不同。
她想要的那种吻,他可以给她。
第7章(1)
素心若梦
唇瓣贴触,吻她,他的舌描绘她嫩唇形状,随即探进她口中。
她刚开始像被吓傻,眸中含泪,微启的小嘴任由他吮吻。
他渐渐察觉她变得柔软,蠢蠢欲动着,然后终于随他而动,她含着他的唇舌回吻,凭本能,依着欲望,发烫的躯体紧挨着他。
长吻过后,她欢快的神情深刻印在他脑海中,她脸蛋醉红,两眼迷蒙,仿佛中了迷毒,他说什么,她都会照办,任他予取予求。
相濡以沫,不是一住困难之事,毕竟对他陆芳远而言,但凡上了心的事,再难、再杂都能觉精,他可以做到很好,吻得她目眩神迷,不知今夕是何夕。
原来她要的只是这样的东西。
他的亲吻。他的抚弄。与他体热依偎。与他交颈而眠。
她要他的亲近再亲近。
也许她仍懵懵懂懂,不十分明白,但他却有所体悟——她不自觉间把绝对致胜的“利器”交到他手中,那“利器”是他,他的唇、他的手、他的气息与身躯。
原来只需这么做,把自己当作毒,一口口喂食,等她成瘾,就算赶她走,她也绝对痴黏他不放,或者连命都肯双手奉上。
他喜欢她心甘情愿追随。
他喜欢她来喜欢他。
这表示她在他掌握里,不出乱子。
“公子,在往南路上,咱们派去的人手这几日皆被封无涯甩脱,到现下尚无消息回传。”
议事厅后头通往各院落的回廊,陆芳远坐在雕花石栏上,他坐姿随意,秋阳浅浅洒在廊上,亦浅浅镶了他半身。
和叔见他表情似笑未笑不知想什么,目中却显暗晦,不禁又道:“公子,封无涯出身南蛮,此次他叛教出逃,萨渺渺下了追杀令,估让封无涯应会一路退回南蛮。南蛮地形复杂,莽林遍布,确实是避祸的所在,只是小姐……或者会吃不消……”略顿,语气一整。“公子,还是由我亲自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