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黑墨墨的长发已然披散,与她同样垂散下来的紫泽发丝在池面上柔柔交缠,这么湿,如此潮热,她一阵心促,好半晌才嚅出声音。
“……已好上许多,不那么……那么难受,公子可以停手了……”
陆芳远任由她握住自己的手,专注看她,静静道:“阿实是我的了。”
闻言,像有无形垒块梗在她喉间,双眸忽而略潮。
他进入她身体时,她昏昏然蹙眉,后来察觉到了,只要她一蹙眉心,咬唇忍疼,他便会停住。公子虽不说出,其实一直细细观看她表情变化,她疼,他就忍着,当她没那么疼,他又更深入一些,直到她完完全全成为他的。
她是他的,可她却问不出——公子是不是也是阿实的?
事情变成这样,她没后悔,她很欢喜。
但他如此任她予取予求,她再远钝,还是瞧得出症结所在。
公子想把她留住。
即便她从未想过离开北冥,但他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怕她步上小姐后尘,为牵绊她,才拿他自己勾住她。
怎可能不上钩?
在她彻底弄明白心里想法后,怎可能不吞他这个“饵”?
好喜欢、好喜欢他,喜欢到想与他深深交融,如果能这样在一起一辈子,她就心满意足,梦里都要笑了……
她似乎真笑了,想着,恋着,冲着他咧嘴笑,而他眨眨逃花长目,嘴角亦扬。
这样温柔的公子,这样温柔地望着她,此生有过这一刻,她永记于心。
于是她主动向前,藕臂环上他的颈项,湿润柔唇吻住他。
是夜果真奇暖,不管是花丛之内抑或泉池当中。
夜是,水声溅潋,柔发荡漾,索吻与迎合的两人嗅到阵阵香气,已不知是体香抑或花香……
第9章(1)
中秋之前,江湖第一美人孙思蓉终于回复原有的娇貌,身上红毒尽除。离开“松涛居”的这一日,是“武林盟”盟主余世麟亲自来接,一位是第一的美人,一位是风流潇洒的武林盟主,又如此毫不掩饰的亲好,若说盟主无意于美人、美人无心于盟主,十个有九个不信。
看过余大盟主的真容,樊香实不禁想,将来自家公子到了四、五十岁的年纪,应该也不比盟主大人差,而且公子气质更温煦斯文些,若学盟主大人也在唇上蓄起两撇小胡子,绝对更具书卷气。
此次随余世麟来访的“武林盟”人士多了些,几个瞧起来颇有分量的侠士全聚在居落里的议事厅,樊香实方才已趁着送茶、送糕点茶果进去的机会探知一二,该是那些人想游说公子下山长驻“武林盟”一段时候,因中原与西南“五毒教”之间的状况愈演愈烈,怕当真在对方手中吃大亏,北冥十六峰离中原着实远了些,而远水难救近火。
她察言观色,心想那些人是白费唇舌了,不管开价多高,公子不会去的。
议事厅里坐了一屋子人,公子有和叔陪着,她左右派不上用场,遂溜出议事厅外,却与今日准备离开的孙思蓉在回廊上相遇。
美人对她亲亲热热,拉着她说话。
“阿实,这位是欧阳少侠,单名一个靖字,立青‘靖’。”
孙思蓉热心热怀替她引见,待她有些笨拙地抱抱拳回过江湖礼数,孙思蓉再为她介绍另一位。
“而这一位是单少侠,双字‘馥宇’,香馥之馥,寰宇之宇,阿实与两位少侠年龄相若,无妨多亲近亲近。”
交谈过后她才弄明白,原来欧阳靖与单馥宇皆得称孙思蓉一声“小姨”。
欧阳靖的娘亲是孙思蓉的大姊。单馥宇的娘亲是孙思蓉的二姊。
欧阳家与单家这两位在中原武林已小有名气的少侠,竟都是江湖第一美人的外甥。
此时,较为年长、约大她两、三岁的欧阳靖朝她深深作了个揖,诚挚道——
“多谢阿实姑娘关照我家小姨,小姨都说了,在‘松涛居’祛毒疗伤的日子,全因有阿实姑娘相伴,才觉有别样快活,不那么难熬。”
望着欧阳靖亮晶晶的双目、爽朗相犷的五官,樊香实脸容不红也难,只得作礼,略急答道:“没什么的,都是该当要做的事,我、我很乐竟……”
一旁,与她差不多年纪的单馥宇又深深作了一揖,开怀道:“我也谢谢阿实姑娘,小姨说你好,那你一定很好、很好。咱们就做做朋友,多亲近亲近,朋友之义,两肋插刀在所辞,往后阿实姑娘若有难处,尽管来西河‘单家庄’找我,在下一定为姑娘赴汤蹈火。”
那是一张无比率性的少年俊庞,浓眉大眼,笑起来露出可爱虎牙,樊香实一瞬也不瞬地瞪着他,想像着这位单家小少侠将来若成大侠了,光采夺目,都不知要迷倒多少武林千命和侠女英雌呢。唉,只怕可可芳心尽付于他,最终都要伤怀,幸好啊幸好,她已有公子,芳心可可也有地方寄予,嘻嘻,不怕了。
“多谢单小爷。”她这次抱拳回礼就顺手些了,脸蛋仍红,腼腆回笑。
“什么大爷、小爷的?”孙思蓉不以为然地挑眉,捏捏她的手背。“一个是你欧阳哥哥,一个是你小单哥哥,阿实若喜欢,我随便指一个给你!”
一听,樊香实已有暖泽的颊面更是红扑扑。
明知孙大美人是逗她玩的,她仍发窘,呐呐不成语,倒是欧阳靖与单馥宇早见怪不怪似的,先是朝她露出乞求谅解的笑,再替她解围。
“被小姨这么一闹,阿实姑娘要看低咱们俩了。”欧阳靖笑道。
“小姨,这是您老人家第几回把我指出去?”单馥宇无辜叹气,两手一摊。
听到“老人家”三字,正中孙大美人罩门,当场一把拧住单馥宇俊脸,狠狠扯开。“老?我哪儿老?!敢说我老?皮痒欠揍吗?阿实,帮我一块儿捏死这个浑小子!”
樊香实忍不住笑出声。
他们逗她,把她逗得发窘,现下又将她逗笑了。
“阿实——”熟极唤声从身后传来。
回廊上的嬉闹立时止下。
樊香实回眸,独见公子双手立在不远处。正纳闷他怎把一干重要人士丢在议事厅,自个儿走来这儿,她尚未问出,听他徐静又道——
“茶没了,我口渴。”
她意会过来,苗条身子一旋,忙跑向他。“议事厅旁的小室备着一大铁壶热水,我帮公子冲茶。”
陆芳远垂目看她,眼神惊过她两瓣红粉绯绯的霞腮时暗暗一沉,她眸光仍清亮亮,唇边笑弧犹在。
“嗯。”他颔首,面无表情。刚拾步欲走待她跟上,回廊那端,遭“松涛居”主人视若无睹的孙大美人却笑音清铃地唤住他。
“陆公子请留步,我有一事商量。”
一开始,陆芳远似未听到那话,迳自负手前行,但樊香实听到了,脚步于是一顿,她回头望向回廊那端的三人,再转头瞅着公子背影,迷惑地晃着脑袋瓜,正张口要唤,那宽袍飘逸的修长身影终是停下,又徐徐转过身来。
不知因何,樊香实竟觉他旋身的动作似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好像遭人拖累,且不得不对付一般。
“孙姑娘何事商量?”他淡漠问,问时,目光淡淡扫过立在第一美人身畔的两位少年郎。
饶是英雄出少年,欧阳家与单家的两只初生之犊被他不冷不热的诡谲眼神扫过,竟也莫名地遍体生寒!
“也不是如何难办之事,只因我与阿实妹子甚是投缘,若陆公子允可,我想请阿实随我同行,回江北住一段时候。陆公子以为如何?”孙思蓉问,话中用字尽管寻常,语气倒有探究和挑衅意味,听得樊香实双眸微瞠,有些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