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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声轻问,几乎带着恳求,教他心头微紧。

  可是她己经芳龄十三,不再是八岁的女娃儿,甚至己经来潮,都能嫁人了。男女终究有别,要是没有重要的事,他不该再进她的房间。所以,他只是垂眼看着那朵小花,淡淡的说道:“夜 己深了,属下进房,于礼不合。”

  她又沉默了。

  一会儿后,衣衫的窸窣声再响。罗梦没有死心的乖乖躺回床上歇息,反倒是下了床、披上衣裳,走到门边。

  然后,门开了。

  清幽的香气袭来,如芙蓉般柔软的裙摆,随着莲步轻移,终于停在沈飞鹰的面前,盖住那朵他注视己久的小花。

  十三岁的罗梦,比起十二岁的罗梦,更加美得如梦一般。

  廊上的灯笼光晕下,她昂着小脸,红唇轻抿,绝美的容颜带着从不让外人瞧见的恼火。可是,即便是生气,她也是美的,美得让人心疼且紧。

  望着眼前的男人,她无法移开视线,不论是眼里,还是心里,满满都是他的存在。

  今年他就二十一岁了,她亲眼瞧见,他在练武场里练武时,藏在长衫高袍下,虎背熊腰的结实男性身躯,不比同堂里的镖师们逊色。

  他原本己经练成精湛的剑法,却因为她而废了。她深深记得,他为她挡刀的神情,没有丝毫的犹豫,为了不让她担忧,神情不露半点痛楚,反倒还先探看她是否受伤。

  虽然,无法再施展剑法,可是他不曾因此荒废武功,比起大风堂内所有人,他练武总练得比谁都勤。

  勤能补拙。

  他利用为她守夜时,修习内功,将内家功法练到了,超乎他这个年龄该有的境界,爹爹说他是练武奇才,唯有她知道,他是花费了多少心力。

  就因为如此,她才不想让他在这儿吹风,要他进门歇歇,但是他却顽固得像颗石头般,教她好生气恼。

  原本,罗梦想仗着堂主千金的身分,对他下令。可是,当她走到他面前,瞧着那张熟悉的脸庞,气却又莫名的消了。

  唉,其实啊其实,她该气该恼的是自己。

  他哪有什么错呢?

  打从一开始,就是她不愿意,让他卸下职务。

  明明她就是可以,要求爹爹换人轮替,让他休息的。可是,只要一夜没有他在门外守着,她就难以成眠,任何人都不行,非得是他不可……

  “小姐,夜深了,你该早些歇息。”罔顾她的注视,他面无表情,好整以暇的说着。

  她动也不动,不肯听劝,软软的娇声说道:“我睡不着,你陪我坐一会儿,好不好?”

  表面上是问话,但是不等他回答,她己经回身,敛裙在门前的石阶上坐下,仰望着前方在月下绽放的白梅。

  梅花的时序己近尾声,朵朵的花儿几乎落了一地。

  夜风又来,吹落几朵白梅,扬起她的长发,她单薄的衣衫,抵挡不住春寒,白嫩的小手拉紧外衣,娇小的身子瑟缩着。

  沈飞鹰还是不动如山。

  望着不断落下枝头的小花,罗梦只觉得心头莫名难受,一时之间,吹来的寒风好似又变得更冷了。她不自觉伸手,接住飘转到身前的花办。

  小手接着了花,却让寒风灌进衣襟,她冷得直打哆嗦。然而,下一瞬间,一股热气从旁而来,替她挡住半边的风。

  罗梦心中欣喜,转头看着,终于愿意坐下的沈飞鹰。他还是没有瞧她,黑眸望着茫茫夜色,脸部线条比先前更冷硬。

  只是,他的动作,不但暖了她的身,也暖了她的心。

  她将手中的梅花,送到他面前。“喏,帮我拿着。”

  毫不迟疑的,沈飞鹰伸手,任她小心翼翼的,将娇柔的小小花儿,放进他的手中。

  盈白的梅花,在他黝黑的掌心里,显得好小好小,衬得他掌中的伤疤,更加丑陋。

  她心头一紧,不自觉以指尖,轻抚着那道几乎撕裂手掌的伤。

  “现在,还会疼吗?”她悄悄的问。

  “不。”他吐出一个字,又将手缩了回去。“多谢小姐关心。”

  那木然的神情,教她顿时黯然。她自小聪明过人,总能猜透旁人的心思,却无法拿捏他的一丁点儿思绪。

  爹爹说,他自称属下,是因为要来报恩。但是,他已经报过恩了,老早救过她与爹爹无数回,根本不欠什么了。

  她应该要告诉他的。

  可是,她没有说,甚至还想着,反正他己无家可回,大风堂也算是他这只飞鹰的落脚处,就这么永远待下来最好。

  这念头,好任性。

  但是她无法遏止,希望他留在这儿久一些、希望他待在身边多一点。这种渴望,愈来愈深切,让她仅是这样瞧着他、靠近他,也会心儿狂跳……

  “今晚的月色真美。”她说着,言不由衷,想引他说话。

  沈飞鹰却保持沉默,没有答话,但是也没有起身。

  梅花的花季己尽,粉色的桃花却准备开了,枝头上已有些许花苞。她知道言语无用,于是拉紧披在身上的外衫,在花前月下,轻轻靠上他的肩头。

  他微微一僵,可是她没有退开,也没有靠得更近,只是轻轻打了个呵欠,悄声的低语。“我累了,你借我歇一歇。”

  这小小的要求,带着心机,却也透着真心,教人难以推拒。他身体僵硬,瞧着前方月色,薄唇轻抿,剑眉微拧。

  沈飞鹰太明白,不该让她这般靠着,可是她在床上辗转了大半夜,如今枕着他的肩头,不过才一会儿,竟还真的睡着了。

  这一回,她不是装的。

  他能够感觉得到,她变得深而绵长的气息、感觉她软绵的娇躯万分放松,不带任何心机的偎靠着。

  早些年,他还能摸清她的思绪,可是这阵子,他却愈来愈难以辨明她的想法。

  她说的话,总假假真真,真中带假、真中有假,教人捉摸不定。

  现在,还会疼吗?

  担忧的语气,在脑海中回荡不去,扰得他心情难静。

  人人只知道,她是大风堂里头,被娇宠的一朵绝世之花,却没有人看见她的聪慧,更不知道她有意无意的,替爹爹打理镖局事务,程鹤之事就是最好的例子。

  这一切,只有他看在眼里。

  轻而又轻的,他拢住掌中白梅,心绪难静也难明,某些无法分辨的情绪,就在胸臆中翻搅,即使理智如他,却也难以厘清。

  第4章(2)

  确认她睡得深沉后,沈飞鹰才小心的抱着她起身,送回温暖的床榻,先替卸下了披着的外衫,再盖上了丝被。

  她在睡梦中,拧起了秀丽的眉,好似不依,让他不自觉的伸手,将柳眉间的结抚平,她却像猫儿般,再自然不过的,顺势将小脸偎进大掌里,还发出满足的喟叹。

  昏黄的灯光下,那张睡颜如此纯真,简直跟八岁时没有不同。

  他垂下眼,不自禁缓了表情,不再维持僵冷,甚至轻轻抚着那张小脸,温柔的将她颊上的发轻拂开。

  她醒着的时候,他从不允许自己这么放肆。

  因为,她是主、他是仆。而她年方十三,前来提亲的人已经多到,可以从玄武大街头,排到玄武大街尾了。堂主多的是时间与机会,可以在那些人之中,好好的挑、慢慢的选,选一个最适合她、会疼她的男人。

  一时之间,他不禁羡慕且嫉妒起,能拥有她的男人。

  不!

  不行!

  她是主,而他是仆!

  他警醒过来,迅速缩回手,远远退开。

  床上小小的人儿,睡得依旧香甜,但是那张原先看来纯真的睡脸,却不再像个娃儿,而是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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