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不,十天,十天就可以了!”她兴奋得声音都颤抖了。
“老板还说,想请你到德国去配合巡回签名及朗读会,大概为期一个月。你知道吗?他们国外宣传活动都很注重作者亲自上阵,尤其是童书,在一堆有爸爸妈妈陪同下的小孩面前朗读、说故事,往往可以达到很好的销售效果哦!”
“可是我不会说德文……”她心跳得好快,嗫嚅道。
“德国那边会有翻译啦!”
“可是……”她又是心动,又是忐忑踌躇。
“你好好考虑一下,如果真的能亲身参与宣传,对你后续作品推上国际有很大的帮助,假如这次‘影子公主’在德国能大卖,你以后就是国际童书作家了,那就大红大紫了耶!”如姊比她还兴奋万分。
“我……想想……”陈兰齐还是很犹豫。
能够出国巡回宣传她的作品,这简直是作了一辈子的美梦终于成真。可是一去就要一个月,在这一个月内都不能看见项康……
打从国小认识开始,除了他出国念书的那几年外,他们两个从来没有过一个月都不联络、没碰面的。
惊慌隐隐啃咬着她的胃,她心知肚明自己真正在害怕什么——她怕极了自己远在德国的这段期间,他和官香华的恋情会迅速开花结果。
虽然她并不确定留在台湾,就能阻止些什么。
“拜托你积极的想!而且听老板的口气,关于你那一部分的签约金,好像有几十万跑不掉耶……”如姊的声音突然压低,“到时候你千万别忘记请我们童书部门的编辑吃下午茶哦!”
“没问题,一定一定。”她用力点头。
“就这么说定了。不过现在还是正事要紧,别忘记快赶图,我们等着要呢!”
“我马上动工!”
结束通话后,什么忧郁、宿醉、头痛、晕车现象统统不见了。
天,她的作品真的即将在德回出版了!
头一个窜过脑海的念头,就是想告诉项康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可是上次可怕的经验浮现眼前,她拨电话的动作僵住,随即像被烫着了般,猛地把手机丢回桌上。
“算了。”她摇摇头,甩去脑袋里又突然飞来的一片乌云,改为高兴地拿起椅子上的“海贼王”抱枕,对着露出雪白牙齿和大大笑容的鲁夫傻笑。
“鲁夫,我们成功了!我们真的成功了!”
★☆★
毫无意外的,一个星期后,由项康升任×大医院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心脏科主任。
当天中午,项康拿着外带咖啡,缓缓走到医院中庭的荷花池畔,在大理石椅上坐了下来。
他掏出手机,按了一组熟悉的号码。
“喂?”电话那端传来一个心不在焉的嗓音。
“中饭吃了没?”他饶是心情沉重,一听见陈兰齐的声音,嘴角还是不禁微微上扬。
“中饭?”电话那头可疑地停顿了几秒钟,“……吃了。”
他登时不悦的皱起眉心。“是吗?”
“……等一下就吃。”她承认。“有什么事吗?”
“你在干嘛?”
“画图。”
“后天晚上七点,到晶华酒店地下三楼的晶英会馆。”
“为什么?”
“我升职了,”他轻描淡写地道:“所以有个简单的庆祝餐会,我们选在晶华酒店地下三楼的晶英会馆,用餐方式是你最喜欢的buffet,穿着简单舒服大方就好……你不是有件米色洋装吗?穿那件挺好看的,后天就这么穿吧。”
“恭喜你升职。”她迟疑了一下,歉然道:“但是我后天恐怕不能去。”
他作梦都没想到陈兰齐会有拒绝他的时候,不禁愣了好半晌,回过神后不由得脸色一沉。“为什么不去?”
“呃,我得赶一张图……”
“有差那三个小时吗?”他心底浑不是滋味,明显不高兴了起来。
这次升职虽是他职场生涯上的一大胜利,却建立在至今仍卧病在床的徐医师的失败和痛苦之上,像这样的升职酒宴,对他而言何等讽刺?
如果不是碍于交际上该尽的礼仪,他根本不愿这么大张旗鼓地庆祝。
所以要是陈兰齐当天晚上能去,那么在衣香鬓影却虚情假意的交际应酬中,他至少还能有个可以真心说说话的人……却没想到她连考虑也不考虑,一口就回绝。
“你……”她心不一慌,有些小心翼翼的问:“生气了?”
“没有。我是那么器量狭窄的人吗?”他冷冷地道。
明明就在生气……
电话那端的陈兰齐,既苦恼又犹豫地看着手头上进度严重落后的图稿。
也许是太在意、太想让德国出版社有个好印象,所以她这几天来扔掉了无数张铅笔草稿和彩稿,还压力大到胃酸逆流,每天只能啃苏打饼干充饥。
眼看十天的期限即将截止,她大后天就得交图了,可是手头上这张才完成不到三分之一——
“我去!”她一咬牙,心一横。
“我没要你那么勉强。”又不是要押她上手术台。项康不悦地皱起眉心。
“不勉强,一点都不勉强。”她急急陪笑道,“我非常荣幸能够参加您的就职典礼——”
“陈兰齐,我是升职做主任,不是就任当总统。”他捏捏鼻梁,抑下忍俊不住的笑意。
“没睡饱,所以有点精神恍惚……”她尴尬地干笑。“不好意思。”
又没睡饱?
项康正要追问,手机收到来自护理站电话插拨的讯息,他只得匆匆结束通话,起身大步走回医疗大楼。
陈兰齐慢慢把手机放回桌上,看着笔下那个一身雪白透着金色光芒、笑容灿烂的阳光王子,和背对着他,一身深紫如黑夜、神情忧伤的影子公主……心,不由得泛起一抹疼。
童话绘本里的影子公主,最后还是被王子看见了,他们在曙光乍现的那一刹那,触摸到了彼此。
可是在现实的世界里,幸福的梦想,会有实现的一天吗?
第5章(1)
隔天一大早,门铃就叮咚叮咚地狂扰人清眠。
陈兰齐做完工作到凌晨四点,是在再也撑不住沉重的眼皮,才累瘫在床上睡了不到三个小时,瞬间又被门铃给惊醒。
严重缺乏睡眠的心脏狂跳不已,她冒着冷汗地坐了起来,一时间还分不清出那个吵死人不偿命的嗓音是什么。
稍定了定神,她拖着沉重迟缓的脚步走向大门,凑近鹰眼一看——
项康?他来做什么?
“现在几点了?”她拉开门,脑子里还是一片浆糊。
“七点。”他扬扬手上提着的东西。“陪我吃永和豆浆。”
“啊?”他愣愣地看着他径自大步走进屋里,半晌后才想起要关门。
项康把一整袋东西放在靠窗边的茶几上,打开袋子拿出一杯温豆浆递给她。
她有些迟钝地接过,慢慢插吸管,慢慢地喝着。
“你怎么了?”她终于发觉她的异状。
“嗯?喔,没什么。”她努力保持不让眼皮掉下来,努力睁大眼睛对准焦距看着他。“你……今天不用上班吗?”
“下午的诊。早上只有九点一个会议,等吃完再去。”
“噢。”她点点头,继续低头喝豆浆。
他凝视着她,“你这几天在忙什么?”
“画图。”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你是画图还是拼命?”他浓眉斜挑,面色微显不悦。“是不是又连续熬好几个晚上了?”
她心虚的笑了笑。
“陈兰齐,你想爆肝过劳死吗?”他脸色越发难看。
“不会啦,我有找时间睡觉。”她小小声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