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呢?他又该怎么做?
“继续让堂红暗中守着她。”心下一叹,未免打草惊蛇,现下的他竟仅能为她这么做。
若能拿王位换得与她厮守,他甘愿如此。
只是,他万般无奈地身不由己。他竭尽所能地想守护她的心,她可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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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2)
深夜,一匹黑色良驹奔出皇宫大门疾驰而去。
马匹健壮高大,黑得发亮的毛皮于月娘的照映下泛着柔美光泽。
仔细一瞧,这御马者的身躯纤细娇小但骑术精湛,一身的黑衣黑笠与黑马几乎融于夜色之中,快得宛如一道黑色炫风。
不一会儿,黑马奔出了皇城转往郊外,达达的马蹄声于宁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然,当这一人一骑行至路旁两侧皆有灯笼引路的大道时,御马者放松持缰的手,并缓下了马儿的步伐。
如此缓步行走了一段路之后,御马者停下了马,并忍不住仰首注视着这于夜晚依旧熠熠生辉的金佛寺。
“施主一路辛苦了。”寺庙住持空云大师迎面而来,垂至胸口的白髯于夜色下隐约闪着金光。
“深夜打扰住持清修,深感歉疚。”御马者取下黑笠,拱手躬身为礼。
“阿弥陀佛。”住持佛号一宣。“我佛跟前无早晚之分,只要施主有心,金佛寺的大门永远为施主而开。”
“多谢住持。”御马者抬起头,如同男子般的束发让她那巴掌大的脸蛋一览无遗。“住持的身体依旧健朗如昔。”她的口气突然一变,少了先前的客套、多了一份关怀。
“施主命令老纳要好好活着,老纳怎敢不从。”空云大师望着眼前男子装扮的女子,胡须下的笑容多了份慈爱。
“您记得就好。”女子撒娇地伸手搀着住持一同往寺内走去。“待会儿我会叩谢金佛对您的保佑,并帮您诵经回向。”
“施主只要替那位‘大人’祈求即可,老纳的生死并不重要。”
“重要。”女子反驳地开口。“您和爹娘都是我最亲爱的亲人,怎么会不重要。”
“可有比那位大人重要?”问出这话的住持卸去了住持的身分,成为一位单纯关心孙女的老者。
“爷爷怎么变得跟娘一样!”女子有些羞赧地跺了下脚。“都说了,我只是尽人臣之责罢了。”
“只是‘人臣之责’岂需十二年从不间断?”住持的语气依旧和蔼。“只尽人臣之责的话,上香祈求即可,何需磕头诵经并长年供奉光明灯?”
“我……”女子张了张口,却不知该怎么说。
“十八ㄚ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住持拍了拍万十八的肩膀。“这么多年了,有些事情你得开始去面对而不是继续逃避。”
“爷爷。”万十八的眸中有些惊慌。“他是君,我是臣。不好吗?”
“好不好由你自己决定,但你必须要有接受事实的决心与勇气。”
“何种事实?”她不安地悄悄握紧了手。
“皇上迟早要立后,你能否坦然面对?”住持望着眼前的孙女问着。
立后?万十八的心抽了一下。
那晚,乍见受到钦点的兰美人时,那万般娇羞与难掩的兴奋之色,已让她的心闷了好久。
倘若皇上立了后……
“或者说皇上想替你主婚呢?你嫁或不嫁?”
“不嫁。”她的回答来得飞快。
“为何不嫁?”住持笑了,早已看破红尘的他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楚。
“十八无属意之人。”
“是无属意之人或是心有所属?”
“啊……”万十八以手掩口,爷爷的话如同掉落湖里的石子,激起了阵阵涟漪。
伸手摸了摸万十八的头,他这聪明过人的孙女也有走入死胡同转不出来之时呀。“慢慢想吧,终有一日你的心会告诉你答案。”
“爷爷……”万十八眉头深锁。
“施主,子时将过了。”住持改变了称呼。“施主若不快些,天亮之前恐怕无法诵完该诵的经,也无法如时赶赴三王爷之约。”
听着爷爷的提醒,她咬了咬唇,压抑下满心的混乱。“是,十八立即准备梳洗更衣。”她向住持道谢。“不敢打扰住持歇息,十八自行前往正殿即可。”
“阿弥陀佛,施主请便。”住持退开了,白眉下的眼恢复了以往的平静祥和。
情字一关,任谁也无法替谁作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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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不成习俗有误?
据说于金佛寺诵经礼佛需以最真诚的“面相”站在佛的跟前,不是吗?
那么,眼前的大纳言是怎么回事?
虽未着朝服、未戴官帽,一身织工讲究的月牙白袍子穿在她身上也挺合适,但她依旧束起的发与不施胭脂的净白模样,怎么瞧都还是男装扮相呀。
原以为答应邀约的她,可让他窥见她的另外一面;原以为答应邀约的她,认定他是与众不同之人;原以为……他会是王朝中头一个见着她回复女儿身打扮的幸运之人,岂知……
亏他方才还满心期待,亏他之前还向其他朝臣夸下豪语必亲手绘下大纳言的娇美模样供众人赏阅。
这下该如何是好?
“大纳言久候了。”三王爷掩下心中的失望趋前问候。
“不,下官刚到不久。”隐忍住到口的哈欠,万十八回礼。
果真让爷爷说中了,她的耽搁让她险些诵不完经、赴不了约,若非她一路快马加鞭,否则还真是迟了。
“大纳言骑马而来?”三王爷对此有些诧异。她身旁无马车、无随从,只有匹高大骏马。
“这样方便些。”万十八伸手抚了抚马颈,今日辛苦它了。“前往金佛寺上香者众,为求方便,三王爷最好乘坐小一点的马车,由下官在前头帮您开路。”
她的意思是不与他共乘一车?
“既然骑马方便,咱们便骑马吧。”他转身向随从交代几声:“能与大纳言骑乘共游倒也雅致。”
淡淡一笑,一股窜过心房的失望让万十八隐藏起。
一路上,三王爷不是直直地盯着她瞧,便是询问一些较私密的话,不擅长说谎的她,回避得辛苦。
今日,真不该来的。
“十八。”三王爷突然横过手来拉住了她的缰绳。“不在朝上、不谈公事时我可以这样唤你吗?”他不但唤了万十八的名,连自称也改了。
敛下眸,她避开他热切的目光,心中为了他的那一句“十八”怔忡了下。
自小到大,除了亲人之外,无人唤她十八,而“他”是唯一的例外。
不同于“他”唤她时的醇厚低沉嗓音,三王爷的声音显得清亮许多,但她却不爱。
她喜欢“他”唤她时那低沉得近似呢喃的语调,仿佛她是他亲人般的自然神情。
“他”这么唤她时,她的心总是慌着、乱着、雀跃着。
然,三王爷的称唤却让她颇不自在,甚至感到些许的厌恶。
怎会如此?
不明白地,她摇了下头。“人人都称下官大纳言惯了,大纳言对下官而言仿佛已成为下官之名而非官位,而下官也习惯了这样的称呼。倘若三王爷改口,下官难免反应迟钝,为免失礼,三王爷还是称下官大纳言吧。”
他碰了软钉子?错愕的人换成了他。
唇一扯,三王爷那势在必得的决心烧得火旺。
“既然大纳言坚持,我也不好勉强。不过……”他顿下语气。“我愿意等。”他这类似告白的言词吓了万十八一跳。“等到大纳言愿意接受我的那一日为止。”
“三王爷……”
“若毫不考虑便拒绝,对本王爷可是莫大的侮辱。”三王爷巧妙地用话堵住了万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