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准说!”小女孩胀红了脸,龇牙狰狞的表情像是当场要扑上去和他拚命。
男童不但不怕,还朝她扮了个鬼脸。
“我偏……啊——”话还来不及说完,就被小女孩突如其来的攻击给截断,嗤笑瞬间变成惨叫。“你咬我?!放开、快放开啦,端、木、艾!你听到没有!”
正在换牙的她缺了好几颗牙,很难造成太大的伤害,但仍痛得男童哇哇大叫,深怕自己被咬下一块肉。
端木艾才不管他喊了些什么,死命巴住他的手臂狠咬,即使被对方的挣扎力道撞疼了牙也不松口。
“哼哼哼哼哼哼哼!”谁教你要骂我爹!忙着咬人的她发出模糊反驳,狠瞪对方的杏眸里所炽燃的怒火却是清晰得无法错认。
“我的手……”甩不掉她,男童急得快哭了,赶紧朝一旁看傻眼的同伴求救。“快点把她拉开啊!”
其他孩童纷纷回神,上前想要帮忙,但端木艾一见有人靠近,就用张嘴乱咬的攻势将他们击退,分心之余还不忘紧捉住男童的手,只要觑得空隙就又转回头咬他,让他完全找不到机会脱困。
这凌厉的反击让孩童们招架不住,有人闪躲、有人尖嚷、还有人不争气地哭了起来,现场顿时乱成一团。
“吵什么?”突然,一道平稳的嗓音轻易地穿透了这场混乱。
听到声音,哭的人眼泪硬生生停住,大嚷的人赶紧把嘴闭上,待一看清来人,每个孩子更是像见到鬼似的,原本吵杂的院子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只有端木艾非但没休战,反而抓住眼前的手臂更用力咬落,粉嫩嫩的小脸满是倔强和委屈,不肯看向来人。她不需要人帮,她自己就可以解决,她可以的!
被咬的男童痛到面目扭曲,却完全不敢吭声,因为来人正是端木煦,他们刚刚用来取笑小女孩的对象。
这个村庄的土地皆为端木府所有,在场的孩子们家中全是向端木府租地耕种过活,只要见到这地主家唯一的独生子,都得恭敬地喊声少爷。
然而让这群小鬼头不敢造次的,不是因为端木家的权势,而是端木煦自然散发的轩昂尊傲,无关年龄、无关穿着,教人由衷地心悦诚服,就连成年人被他无形的气势压制到语不成句也是常有的事。
第1章(2)
端木煦早已习惯这种只要他出现就气氛僵凝的场面,他也不想徒劳无功地勉强挤笑故作和蔼,因为大家都心知肚明——“平易近人”这四个字永远都无法套在端木家的男人身上。
只是,今天等着他的阵仗未免大了些。端木煦睇向仍咬着敌手的小女孩,不曾或变的沈冷表情连眉也没挑。
“艾子?”他轻唤了声,泰然自若的反应像是她咬着人的诡异场景每天都见得到。
听到那声呼唤,小艾子陷入挣扎,最后想要寻求慰藉的委屈战胜了倔强,她松了口,踱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低头不发一言。
端木煦收紧执握,将她护在身后,冷冽的视线缓缓地掠过众孩童。
“回去将今天发生的事告诉你们的爹娘,若是有人颠倒黑白或是隐瞒细节,我会知道,懂吗?”
毋须出言恫吓,更用不着高声斥骂,光是对上那双深不可测的黑眸,就足以让这群孩子们双腿打颤、吓得说不出话,只能忙不迭地点头。
从那一张张惨白的小脸确定他们绝不可能阳奉阴违,端木煦满意地收回目光。
“回家去吧。”
此话一出,众孩童立刻作鸟兽散,才一转眼,就跑得一个人影也不剩。
接下来,换她了。端木煦伫立原地,没看她,也没说话,只是松开了牵着她的手。
这举动像是一种默契,代表着他不是生气不理她,而是方便让她去做其他的事——
“哇、哇~~”果然,原本还好端端地站在那儿的她,冷不防地自后扑上,抱住他开始放声号啕大哭。
小艾子将脸埋在他的背上,细瘦的手臂圈得死紧,方才被众人围攻仍未露惧色的勇敢,其实全凭着一股傲气支撑,当在她最亲近的人面前,防备全然瓦解,软弱和依赖再无隐藏地倾泄而出。
虽然早有准备,那力道仍撞得端木煦往前踉跄了下,想到背后现在应该已被她的眼泪鼻涕糊成一片,他拧眉,想要叫她别哭了,但嘴唇动了动,最后只能无奈地无声轻叹。
他该知足了,至少他没再像第一次那样,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毫无防备地被她扑倒在地,挣扎着想要爬起的他活像只翻不过身的乌龟,罪魁祸首的她却还只顾着压在他身上一直哭,后来还是靠随从将她抱走他才起得来。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尝过这么狼狈的滋味了。
一想到那个在他生命中绝无仅有的丢脸画面,端木煦不禁暗暗咬牙,偏偏他有种预感,只要扯上她,那个惨痛经验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
没等他问,小艾子已抽抽噎噎地主动开口。
“他们说你很奇怪,没有胡子,长得也不高,根本就不像‘爹’,可是、可是……呜哇~~”说到难过处,她又是仰首放声大哭。
她被带回端木家已经三个多月了,在这里的日子简直像到了仙境,有好多她没吃过的美食、有好多她没看过的珍奇异玩,她可以吃饱穿暖,还有一个漂亮的男孩对她很好很好,她的心思全被幸福的事物占得满满,让她没有余力去感觉离乡的不安及恐惧。
她不懂为什么自己的爹会从一个穷苦潦倒的男人换成了眼前这个男孩,而端木煦义正词严的解释她也听得一知半解,但由于年纪小兼活泼开朗,再加上端木煦无微不至的疼宠及相伴,除了刚开始时会吵着要找她真正的爹外,如今,那段困苦日子里的人事物已逐渐自她的记忆中淡去。
只是幼小的心灵虽然已经接受了这样的改变,但同伴间的取笑却成了她最大的阴影,尤其是那个孩子王最爱率众找她麻烦,带着点嫉妒,也带着点小男孩对可爱小女孩的捉弄,只要顽皮的心性一起,管她是不是地主家的养女,直接先欺负了再说。
“小顺说光是他哥哥就比你大,你才不可能当我爹爹,说我都乱叫,到处认爹爹,我叫你哥哥好不好?我不要叫你爹了啦……”
为什么他们的爹都长得又高又壮?为什么他们都有娘?她和爹的家里也有个像娘的人,但那是爹的娘,她只能叫她奶奶,为什么?为什么她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自有记忆以来,她就和父亲相依为命,忙着赚取衣食温饱的父亲只养不教,也没人跟她解释过爹娘的意义,听到有人提起时,她还以为那只是一个单纯的称谓,直到被带进了群体,有了比较,差异之处立刻浮现,让她开始懂得自己刚拥有的家人和其他人有多不相同。
虽然知道那群小鬼的父母绝对会好好地教训他们,端木煦还是觉得很火大。
那群小鬼干么没事就老爱挑拨离间?弄哭她也就算了,最烦人的是她会开始撂话说不要当他的女儿,每次她一闹,他就得花更大的心神才能将她安抚下来。
发现自己动了怒,端木煦深吸口气。
喜怒形于色是小孩子才会犯的毛病,他当爹了,已经迈向大人的阶段了,要沉稳、要内敛,所以他刚刚采取了大人的处理方式,各家的小孩各自管教,而不是像个孩子王似地直接跳出来仲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