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准看。”她眯眼警告着。
他疑惑地扬起眉,瞥见花娘搭的画舫正要从他们船边经过,才意会地勾笑。
这是她的占有欲吗?
如果是,他会独享。
“我告诉你,我也是会弹琴的。”君十三突道,“给我拿琴来,让你瞧瞧我的厉害。”
他笑眯了眼,喜欢她在自己面前放肆没有规矩的样子。
“这儿有!”湛朵不知打哪拿出一把古琴,就往桌面一摆。“快快快,让我瞧瞧你的厉害。”
“哼,好歹我也学了很多年的。”放开无咎,她调整古琴,一手按弦,一手挑抹,琴声却明显走调。
湛朵很不客气地大笑。
“我只是在试声。”她逞强道。
“我这儿有义甲,先套上吧。”湛朵忍着笑,送上银制义甲。
“不用,真正的大师是不用义甲的。”她说着,俨然像是大师般的身手,压弦挑弦,看似行云如水,然而出来的声调却严重的荒腔走板,比娃儿胡奏乱弹的还要糟糕。
湛朵早已笑得没有形象,倒在木板地面上,就连左近也被逗得微弯唇角。
最终,无咎不忍她沦为娱乐他人的工具,出声阻止,“可以了。”
君十三傻愣愣地瞪着琴弦,好一会才抬眼。
“这琴坏了。”她很认真地说。
“对对对,琴坏了,不要也罢。”湛朵哈哈大笑,把古琴往后一抛。
第6章(1)
“我唱首曲子吓吓你们。”君十三拉着裙摆起身,傲慢的口吻,已经完全没将眼前三位神只给放在眼里。
无咎一直注意着她,看她身影踉跄了下,赶紧将她扶住。
“不用,你坐好就好。”
“你嫌我唱歌难听?”她倒抽口气。
“不……”
“给我坐好,她像个初学走路却不愿让人牵的娃儿,甩开他的手之后。卷起宽袖睇着远方的壮丽夕霞,微眯起眼,娇嗓逸出檀口,清亮而不见杂质,仿佛可以破开黑暗,让煦日再现。
那婉转的嗓声,噙着温柔的力量,在湖面缭绕,在空中盘旋,让万物都沉醉其中,直到一曲唱毕。
“唱得好不?”她垂眼看着敛笑震愕的三人。
这首曲子并非祈歌,只是一首佛恩小曲,是为佛献唱。
“唱得确实极好,简直和拾扇如出一辙。”左近突道。
无咎横眼瞪去,君十三一怔,看似闲散的目光,慢慢凝聚。“谁是拾扇?”
这名字在她面前出现太多遍,多到她不介意都不行。
仿佛,有谁透过这个名字在看她,又或者是有谁借着她在想像某个人。
“左近!”无咎沉声低咆,警告意味十足。
“别说了,左近。”就连湛朵也出声阻止。
然而,他却像是吃了秤坨铁了心,铿锵有力的回答她,“君家初代祭主,君拾扇!”话出口的瞬间,他弹指射出银色光芒进她的眉心。
“左近!”无咎想要阻止已来不及。
君十三身形摇晃了下,想开口,却沉入一片黑暗之中。
无咎见状,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右臂一扫,气劲自指尖疾射而出,直朝左近而去。
他俐落闪过,往后翻转避开。
湛朵搔搔脸,喝他的酒看热闹。
“话是她追问的,我不过是替她解惑而已,你犯得着拿我出气!”左近不悦地说。
“你没有资格让她想起前世!”
“让她想起又如何?她本来就是拾扇,而你也是如此认定的,不是吗?既然如此,又为何不能让她想起?”他笑得挑衅。
“你少管闲事!”
“我才不想管,只是不希望你因为她而忘了正事。”他终于沉不住气。“你忘了降雨,你可知道?要不是我去替你善后,上头早就怪罪下来了。”
“怪罪下来自有我担着,谁要你多事?”
左近火大地踹开矮桌,“不就是一个人类?我以为七百年过去,你的心也该平静了,结果你却一直被困在过去!”
他承认,他也很喜欢拾扇的直性子,对于拾扇转世的君十三,他多少也有些想法,但再怎么喜欢,都不应该为了她而荒废正事。
“我没有被困在过去,而是……”无咎锐眸寒厉。“直到与她相遇,我的时间才开始转动。”
“你……”
“左近,给我听好,少管我的事,对于我该做的事,我会处理。”他等待了七百年,谁都不能阻止他爱她!
左近瞪着他,想说什么,却见湛朵懒懒地晃到两人之间,双臂一扬。“好,到此为止,先把十三带回去吧,等她醒来,看她忆起多少再做讨论。”
无咎抱起她,蓦地消失不见。
左近只能瞪着湖面重叹一口气。
“我说……左近,你为什么要让十三想起前世记忆?”湛朵问着,桃花眼藏着深意,仿佛将一切都看在眼底。
“因为我要让无咎觉悟,君拾扇只是在利用他而已,等到君十三想起一切,这场闹剧就可以结束。”
“听起来很有道理,只是我怎么好像嗅到不寻常的味道?”他眨着眼,意味深长地说。
“我不懂你的意思。”左近原是问心无愧与他对视,但湛朵的眸清澈得像要映照出他深藏在心底,就连自己也不愿承认的情愫,逼得他心虚地别开眼。
“我是花神将,花儿总是多情,而多情的人总是特别容易看穿别人的心意……我总觉得你……”湛朵往他肩头一按,话意就顿在最暧昧的氛围里。
“我是怕无咎太痴迷,为了她误了正事。”左近眉头紧锁,将内心的想法往深处藏,用现实隐藏一切。“就算她拥有神格又如何?这一世的她终究是凡人,他现在就接近她,你认为天尊会允许,不会降罪?”
他可没办法那么乐观,再加上,拥有太深的贪嗔痴狂,只会招来不幸,不管是神还是人,都没有例外,而他不乐见那么一天。
“事实上,天尊直到现在都没阻止,不是吗?要是天尊真打算阻止,咱们就帮无咎嘛。”湛朵笑得皮皮的。
既然他不坦承自己对拾扇也有爱意,他也没打算硬逼……嗯,至少不是现在。
左近眯眼瞪他。“你记不记得拾扇几岁寿终正寝?”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八十五岁吧。”
“那你认为君十三可以活多久?”他再问。
“应该差不多吧,君家主祭向来比较长寿。”
“她今年才几岁?我们要排斥他们到她寿终正寝?”这么破洞百出的计划,要怎么维持到那时候?
“总有办法,总有办法。”湛朵乐观得要命,压根不认为有什么问题。“走走走,无咎八成将十三带到天竺山,咱们一道去。”
“我不去。”
“你不去,难不成是不想看到无咎和十三那么接近?”坏心眼地戳他痛处。
“你在胡说什么?”左近微恼斥道。
“那就走啊。”湛朵哈哈笑着。
左近无奈,只能被他拖着走。
恍恍惚惚之间,君十二在光与暗的边缘飘移,直到被一副温润恬柔的嗓音所吸引,朝光源而去。
“无咎,你瞧这箍漂亮吧。”女子穿着简单的深衣,灰白长发挽成髻,看起来有点年纪,但嗓音却依旧如少女般柔媚。
从她的角度看来,她只能看到女子的背面,而同样背对的男人正缓缓地转过身来,长发未束,笑得魔魅而戏谑。
君十三心头一颤。怎么会是他?
“这是什么玩意?”
“额箍,现下正流行的饰物。”女子献宝似的,将龙形箍拿高,在他饱满的额前比划着,“这可是我做的呢,要送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