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君什善视力极差,压根没瞧见他递来的衣袍,让他只得握着她的手,把衣袍交给她。
这一瞬间,她感觉到他掌心的热度和温柔。
他虽然在市集上装作不认识,可后来他还是挺身而出,救了那个溺水的人;尽管刚刚对她粗声粗气,可他的举措很贴心,就连刚刚,他也立刻稳住滑行的浴桶,保护她。
这人,到底是怎样的人?教她好迷惑。
“暂时先穿我的,等明儿个一早,我再让承欢去把你的换洗衣服都拿过来。”他说着,确定她已经将衣袍拿稳才放手,立刻又背过身去。
“为什么?”她不解地要站起身。
淳于御蓦地回头。“你还问为什么?”他太恼,忍不住回头低斥,结果不意瞧见——黑暗之中,她湿润的长发披垂在侧,却掩盖不了白皙如玉的同体,那丰挺的胸和不盈一握的腰肢是致命的诱惑。瞬间一股欲...望如野火烧向下腹,教他狼狈地转过头。
而这不过是眨眼间的工夫。
正低着头的君什善,压根没发现自己已经被看光。
她慢慢地踏出浴桶,摸黑拿起布巾擦拭自己,七手八脚,用最快的速度套上衣袍,当整件衣袍松垮垮地挂在自己身上,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有多滑稽,只因两人的身材实在差太多。
“好了?”他问。
“嗯。”她回答的同时,舱楼亮了起来,瞧他上身依旧没穿衣服,她赶忙转开眼,问“那现在要怎么办?”
“累了就睡。”他指向自己的床。
睡?她瞪着那张床,仿佛它是什么四脚怪兽。“那你呢?”
“随便都可以。”他摆了摆手,沉声道:“站进去一点。”她疑惑地看着他,乖乖地往里头站去,旋即便见他提着靠近门的那水桶,开了门就出去。
想了下,她也端起浴桶,走向门口。
第5章(2)
淳于御一回头,看见的就是这一幕,不由得怔愣住。
“让让。”她喊着。
他回过神。“什么让让?我要你往里头去,进去!”他赶紧将浴桶接过手,回头就瞧见目瞪口呆的随侍。“接着,闭上你的嘴。”把浴桶递给他,也不管他拿不住而掉落地面,淳于御立刻关上门。
“……你的力气真的很大。”回头瞪向她,他实在无法想像她到底是从哪生出这么大的气力可以端起浴桶。
那实木浴桶里装了七分满的水,他估计约莫五十来斤,她怎能端得那么轻松?
“天生的。”她垂下眼。“就因为我力气大,那位负责找船工的工头才肯让我上船的,你千万别怪罪他。”
“不想我怪罪他,你就早点歇着。”他叹气,往案前一坐。
案上还摆放着海线图,但这张海线图却与他那日在船宫瞧见的不大相同。
他的记忆力奇佳,一看就觉得图有出入,他怀疑后来赵立动过手脚,但毕竟他只是隐约瞄过,也无法确定具体是哪里不对。此刻,他应该拿着海线图询问船上的掌舵手才对,而不是把时间浪费在她身上。
只不过,就怕他让她踏进舱房这消息极快就会传开,要是赵立盯上她,那就麻烦了。
都怪他心不够狠,一时心软,对她才是残忍。
“你呢?”她缓缓走到他身后,瞧见那张海线图,却是有看没有懂。
淳于御不耐地抬眼,那冷冷的注视教她不由得扁起嘴,感觉自己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不知道到底该待在哪。
离开嘛,问题是她身上穿着他的衣袍,只会显现她像个姑娘家。
“去睡。”他沉声道。
“霸道。”她咕哝着,甩着袖走向床。
淳于御横睨着她,却拿她没辙。
“头发擦干点,你不冷吗?”
“我不怕冷。”她往床板一坐,却没打算要睡。
“……你刚刚为什么吐了,是身子不舒服?”顿了下,他问着,视线却是落在海线图上。
“不知道,我以前没搭过船,不知道搭船这么难受。”就算是现在,还是觉得头昏昏沉沉的,可为了十两银子,她咬牙忍了。
“是吗?”他沉吟着,猜想她只是不适应海上生活。
“你……”她欲言又止。
“什么?”
“没事。”她垂下小脸,没勇气问出口。
她本来是想问他,为什么在市集要假装不认识她,更想问,为什么让她进入他的舱房,可后来又想,他这种大人物不论做什么,好像都没必要向她交代。
要上战船前,她就听船宫的人提起,是京城派来的官前来当主帅,只是她作梦也没想到,他真是个将军,还是个侯爷……这样的他,为什么会在天竺山上落难?
忖着,她轻“呀”了声,又站起来走向他。
“又怎么了?”他抬眼睇她,却见她贴得极近,几乎要把脸贴在他的腹部上,这动作暧昧诱人:心一跳,他抓紧她的肩头推开,微恼道:“你在做什么?”
“我……我要看你的伤口呀,可是……我找不到……”是右侧啊,但那里的肌肤极为光滑,哪有什么伤疤?
“早就好了。”他别开眼。
要是她发现他的异于常人,是否还愿意像现在这般亲近他?
“真的?”她诧道,眨了眨大眼。
跟她一样耶……她还以为古怪的只有自己,原来她是有同伴的,又或许该说,这天底下无奇不有,只是这样的人不多罢了。
迎向她那不遮掩的惊诧,教他恼火直起,随意拿了话题作文章。“倒是你,对每个男人都贴得这么近,这是你的习惯不成?还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他是异于常人,怪胎一个,但这又如何,他并没有对不起她什么,犯不着拿那种眼神看他。
“你明知道我眼睛不好……”她委屈地扁起嘴。
更何况,她是扮男人,男人跟男人之间要是扭扭捏捏,那才奇怪好不好。
“眼睛不好还摆摊拐骗?说什么前世是不凡之辈,今生是来寻找遗失之物?!”不提还好,一提他几乎控制不了脾气。
君什善错愕,这才明白他为什么假装不认识她了,他在生气。
“那是胡诌的,可是对你……”她嗫嚅着,结巴结巴的。
光顾的客人总是喜欢听些好听的,为了多拿些赏银,她多少会有些吹捧,但她并没有恶意啊。
“对我如何?你还想骗我什么?”
“我没骗你,我对你说的都是真的,只是我到市集摆摊,为了做生意,必须讨客人开心,你知道的,我需要盘缠离开杭州。”她不觉得难堪,就怕他不信。
“我不是给你一两银子?不够为什么不早说?”
“那是……”他给的,她舍不得用,想留下来做纪念,但这话要她怎么说得出口?“算了,像你这种锦衣玉食的人哪会了解我们这些穷人的苦,我不想说了。”她小脸皱成一团,牛步地走回床边,像跟谁赌气似的,嘴抿得很紧。
淳于御也不想再谈下去,越谈只会让他越火大。
但,瞪着海线图,怎么也无法找出古怪之处。
“喂……要不要我帮你?”瞧他像是为什么而苦恼,她怯生生地问。
“帮我打仗吗?”他撇唇,看也不看她。
“你……”说话一定要从鼻孔出声吗?
“还是你打算用美色当饵,迷惑海贼?别傻了,就凭你那姿色。”他哼笑着,满嘴戏谵。
君什善气结,这回她决定闭上嘴,不要再跟他说话。等天一亮,她要赶快换回自己的衣服,绝对不再跟他碰头。
她盘腿坐起,双手环胸,表情气呼呼的决定暂时闭目养神,不跟他一般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