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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佟海音三两步走上前,将那张识别证捡起。

  “这是你的吗?”她问。

  何楚墨走到她边来,定睛一望。

  “是,谢谢。”他是下班后直接从办公室过来的,这一定是他方才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查看时,不小心落下的。

  佟海音垂眸,目光不自觉落在何楚墨识别证上,瞬间,美眸圆瞠——

  社会局 社会救助科 科长 何楚墨

  这不就是她这阵子一直以来在与之缠斗,送了好几次申请,都被明言拒绝的单位吗?

  “你在社会局上班?社会局?公家单位的那个社会局?台北市的社会局?有处理案件、有援助弱势女或是受虐儿的那个社会局吗?”语调瞬间高了八度。

  “是。”怎么了?

  一般人看见社会局,看见社会救助科,大概都是些什么好辛苦、好麻烦、好热心又好铁饭碗的僵直反应,哪有人像她这么……呃?也不是高兴,总之,是情绪太过亢奋了。

  除非……除非……

  “何楚墨,拜托你!帮我!你一定要帮我!”佟海音手上提袋一落,双手合十抵在下巴,又拜托又恳求,脸上的激动表情像极了想向他下呃。

  唉,他就知道,何楚墨抬头望天,浅叹了口气。

  除非……除非是有所求。

  第3章(1)

  紧急生活扶助。

  社会局提供的紧急生活扶助金。

  何楚墨为佟海音修改完卖场评价之,听了许久,才终于弄懂她在说什么。

  简而言之,是她有个很需要帮忙的阿姨,前些日子向社会局送了几次紧急生活扶助金的申请,结果申请失败了。

  “如果你已经送过案件,并且判定资格不符合,你找我,我也帮不上你的忙,你别看我是科长,公文申请是有一定的程序,补助金也不是随便找个人关说就能够下来,那些金额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要是每个人都这样,国家很快就没钱了。”何楚墨说得慢条斯理且义正辞严。

  他的回答令佟海音几乎想翻白眼。

  “何楚墨,你放心啦,我又不是要你帮我关说。”她看起来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吗?

  不然呢?她提到补助金,又提到申请下不来,而方才看见他在社会局任职,职称是科长的识别证时,两眼都瞪得发直了,不是这种忙,那是哪种忙?何楚墨疑惑挑眉。

  “明天是星期六,你应该不用上班吧?如果你有空的话,可不可以带着你的识别证,跟我去一个地方,我保证我对不会令你难,只是一件小小的、鸡毛蒜皮般事,一个微不足道的,比举手之劳更容易帮的忙,好不好?拜托,我真的很需要你,如果你不帮我的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拜托……”佟海音又继续开口了。

  她的态度万分诚恳,楚楚可怜,而苦苦哀求的口吻又听来太急切,救何楚墨想拒绝,却又不知道该从何开口。

  他承认,当佟海音还是Z小姐时,原就受到她吸引,至于被吸引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呢?他也说不明白,是因为她太美丽,还是因为她太奇怪?

  她是个很诡异的人,明明是个漂亮女生,却无所不用其极遮掩自己的样貌;明明外甥女也不是自己的小孩,她却形影不离、带进带出,照顾得像是自己的孩子;更别提她那平白无故挨人家一巴掌的莫名道德感,和发现了卖家竟然是他之后,汲汲营营要他修正评价的积极态度。

  她有点奇怪,有点神经质,却有种莫名的可爱,让他很想看看她葫芦里究竟在卖什么药……。

  “好吧。”简直像是被下蛊似地,何楚墨沉默了几秒之后,便答应了她的请求。

  他想,Z小姐从一个以桌号为代称的小姐,变成与他交集更多的佟海音之后,之于他的影响力,似乎越来越不受控制,也越来越大了。

  ※ ※ ※ ※ ※

  于是,隔日,星期六,何楚墨再度与佟海音约在他的住处楼下。

  叭!叭!

  两声汽车喇叭的鸣响打断了何楚墨的神思,一辆白色轿车停在他眼前。

  “何楚墨,上来。”副驾驶座的车门打开,佟海音坐在驾驶座上,身子横过排档杆对他说话。

  何楚墨有些讶异,没料到她会亲自开车来接他。

  他们今天究竟是要去哪儿?为什么她刻意卖关子,迂迂回回地就是不说明白?而目的地又距离他家有多远?远到竟然要开车前往?

  “要去哪儿?”何楚墨俯身,问那个此时难得没有戴墨镜,也没有戴围巾,虽然已经见过许多次面,仍是令他感到秀色夺人的美艳女驾驶。

  “你识别证带了吗?”佟海音并没有马上回答他的问题。

  “带了。”比了比左胸前的口袋。

  “那上车,先上车再说。”既然最重要的东西带了,于是她就更放胆催了。

  何楚墨若有所思地瞧了佟海音一眼。

  她这含含糊糊、语焉不详且避重就轻的态度,简直就像是怕他临阵脱逃或是临时反悔一样。

  到底是什么龙潭虎穴,非得他用上社会局的识别证才能进去闯一闯?

  也罢,他是不信邪,是不相信佟海音能对他怎样,上车便上车吧。

  喀哒!

  何楚墨才坐进车内,将车门关上,瞬间便听见车门上锁的声音。

  心中的好笑感竟然比紧张感更多,何楚墨偏首瞧她,出口的嗓音不疾不徐。

  “好了,现在你确定我跑不掉了,可以说了吗?”待宰羔羊般的男人开口。

  唉,她就知道,她想了一晚仍旧想不出什么更高明的、不易被识破的技俩,何楚墨才一上车,就被他拆穿了。

  佟海音莞尔微笑,唇边有抺自嘲。

  “你先看这个。”她将一个牛皮纸袋递给他。何楚墨接过手的同时,她便转动了方向盘,开始往目的地前进。

  何楚墨依言将公文封里那份文件拿出来看——

  紧急活扶助的申请表、全家人口户籍资料、财税资料,与死亡证明、医院的诊断证明。

  这熟到不能再熟的申请表,便是他工作的范畴,他负责受理与审核案件补助,每天经手的类似案件少则十几件,多则几十件。

  真不知道该说佟海音运气好还是怎样,社会局分工极细,她这么胡乱蒙,也能刚好遇到他。

  仔细审视案件内容,是一位丧偶的女士,由于一次居家意外,临时丧失了工作能力的紧急申请。

  先别提与女士同户籍的儿子早就成年,不需要女士扶养这件事,这儿子名下有地、有房,甚至还有店铺……扶助金若是能申请得下来,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这就是我昨天跟你提到的阿姨。”佟海音说。

  “嗯。”何楚墨地应。

  “阿姨离过一次婚,后来改嫁给现在的丈夫,两人本来经营一家小杂货店,虽然没有大富大贵,日子倒也还算过得去,后来丈夫过世了,丈夫那个跟前妻生下的儿子也结婚离家了,小杂货店就剩下阿姨一个人在顾。”

  “嗯。”何楚墨仍是浅浅回话,眉间没有任何情绪。

  要说他无情也好,冷血也罢,与之同样悲惨的、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案主,他不论在白纸黑字上,或是有亲身接触的案例里,都见过太多太多,也认太多太多了。

  “然后呢,阿姨最近受伤了,行动不太方便,杂货铺这阵子没有办法照常营业,她那个一直没把她这个后妈放在眼里的儿子对她不闻不问也就算了,偏偏这间赖以维生的小店又是登记在儿子名下,就算想去贷款周转什么的也都要儿子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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