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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

  金映儿自讨没趣,自顾自地咬着仙楂饼。

  此时一阵阴风吹过,窗边树木沙沙声像极无形鬼魅正在逼近,仙楂饼的酸甜还梗在喉咙里,金映儿却已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热脸贴冷屁股也无所谓了,谁要她生平第一怕穷,第二怕鬼。

  她再用笛子敲敲木门,大声嚷嚷道:“喂,你说点话,不然我就吹笛子给你听。我这笛子一吹,保证鬼哭神号、群魔乱舞,什么众鸟高飞尽,指的就是我的笛声。”不是她自夸,她的笛声连她自己听了都要闹头痛。

  “说话会口干。”男子声音干涸得像缺水沙土。

  金映儿从她的百宝袋里找到一只皮囊水袋,往门边小隙里硬塞。“山泉水,便宜你了。”

  门下传来激切的喝水咕噜声。

  “你方才说你是什么钟馗弟子,你是斩妖除魔的师婆吗?”男子声嗓虽仍沙哑,却已较之方才响亮了许多。

  “称不上‘婆’字辈,不过倒真的收拾过不少只贪心鬼、色鬼。”她得意洋洋地说道。

  “法力既然如此高深,又如何会在月黑风高之际,被人扔于此地?”

  “故事可长了,我把仙楂饼扔下去,你吃点才有体力陪我说话。”金映儿不管男人嘲笑口吻,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我爹爱赌,输光了我们住客栈的银两。我们十天白吃白喝,被扔到这里还算好了。只可惜,我没机会与我隔壁房那位认识不久,却是一见如故的石姊姊告别。”

  她大气不喘一声,啪啪啪地说完一串话。

  没人回覆她半声。

  金映儿皱起眉,不屈不挠地继续往下说道:“其实被扔到这儿也不算惨,上回我假装成长清县令妹妹,我爹扮成随从出游时,没想到长清县师爷正好在另一艘船上,我们父女当场被人直接从船上扔到湖里,那可是十一月天啊!南方虽然无雪,可还是冻得我足足病了一个月!”

  “你是个骗子。”

  良久后,男子总算蹦出了几个字。

  “干么说得那么难听,什么骗不骗的,钱财原本就是流通之物。为富不仁的人把银两给我,我再帮他们拿去救济嘛!”金映儿呵呵一笑,神色倒无任何愧疚之意。

  “什么救济他人,银两全被你爹拿去赌博了吧。”

  “你就不能说点中听话吗?当心老娘明天不去那什么天宇粮行!”金映儿哇哇大叫,举起笛子咚咚咚地敲着小门。

  “你扮成县令的妹妹,表示你识字?”男声问道,听得出声音有几分勉强。

  “认得几个大字,不过写就不行了,只能勉强画些符咒骗骗人。想我娘以前还在的时候,多少还催着我念书写字。”金映儿枕着包袱,话匣子一开便停不下来。“知道吗?我爹以前还是个秀才,我娘走后才变成这副德行的。所以,夫妻感情甭太好,否则眼睁睁地看着另一个离开,实在是……唉……”

  她心有感慨,长叹一声。

  屋内再度归于一片诡寂。

  金映儿无奈地长叹一声,决定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不陪我说话,我先吓死在这里,明天谁去找人搭救你啊!”

  “你爹老是将银两输光,你不怨他吗?”男子不甘愿地问道。

  “自己的爹,能怨什么呢?”唉唉唉。

  “他若为你着想,便不该沉迷于赌博中,让你一个姑娘家置身危险之地。”

  第1章(2)

  金映儿的心被这话狠狠刺了一下,几年行骗生涯下来,她被吃过不计其数的豆腐。若非她的机智、反应过人,确实也有几回差点丢了清白。

  “听你这话倒是聪明人,莫非有妙计要告诉我?”她问。

  “我听闻市井乞丐间流传着一种变相术,能造出烧伤或断指断脚,引人同情。你懂得那些吗?”

  “那是必然。不过是用猪油、鸡血,加些纸张、豆渣,捏出恶疮样子嘛!”不是她自夸,关于这些小道杂技,她懂得可真不少。

  “你何不易容成脸部伤残,告诉你爹,你因为他欠债不还,让讨债者毁了容貌。若他心生歉意,便不会再犯。若他仍无悔意,你便要早早替自己打算。”

  金映儿紧揪着包袱,贝齿陷入唇间。

  “拿骗人招数骗自己的爹,我倒没想过。”但这种欠债躲债的日子,她实在也过腻了。

  “如此总比你们日后年老体衰之后,沦落街头行乞好些。”

  “是啊……现下的乞丐头个个心狠手辣,你们这个秋日县的乞丐更是成群结党,坏得不得了。我若还不了银两,被人扔进乞丐堆里,难保不会被砍去一条腿,扔到路边乞讨。好吧,我回去就这么做!”金映儿愈想愈觉得此法可行,一拊掌便大喝一声。“这主意好到本姑娘连耳朵都红了!”

  “你耳朵红跟这招好不好有什么关系?”

  “给我听好了,本姑娘走遍大江南北,这对耳朵可不随便乱红。我一眨眼便能使出羞人答答的闺秀模样,可我说脸红归脸红,唯独这耳朵非得遇着大事才红。”她大声地说道,心情大好地拿起笛子在掌间翻转着。

  “你走遍大江南北,有何心得?”

  “我前月打从北冬国过来,那里内战不断,大伙儿都羡慕这东春国富裕。可我一路走来,发现这里有钱人虽多,穷人亦多。而且乞丐强悍,勾搭地痞流氓,没什么事做不出来。”

  “你才来一个月,便将此地现象说得如此清楚,确实是有一些本事。”嗄哑男声满含赞许之意。

  金映儿咧着嘴笑,不觉飘飘然起来。“我的本事何止这一招,我算准这年七、八月会有风台,到时候可得先备些粮米。”

  “你如何知道?”男声里有着浓浓好奇。

  “以前一个老农教我的。东春国的十二月底那几日,若吹的是南风,则隔年七、八月必有风台。我观察过一、两年,倒没出过错。”

  “你若懂得用这些事情赚钱,早该是个富婆。”

  “好好赚钱,还不是又给我爹给赌光了。我甚至考虑过买块地,带他到西边拓荒,但他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身子又糟……”金映儿翻了个白眼,光想就觉得很累。“不说这个了,说说你的事情吧!”

  “无可奉告。”

  “那就说说恶人既掳了你要索钱,你为什么还在这里?是家人筹不出银两吗?”她最爱和别人东说西聊,尤其是在这种漆黑夜晚。

  “我没有家人。”男子漠然以对。

  “那身边至少有个能替你作主的人吧?”

  “我便是作主的人。”

  金映儿奇怪地皱起眉,毕竟像这种随手就赏出珍珠珥饰、出手便是十两金的富人,身边应当不乏朋友才是。这家伙八成是个惹人厌的守财奴吧!

  可他方才那么这么正经八百地想替她解决问题,应该也不是个恶人。

  “如果你没遇到我,没人拿出银两来赎你,你岂不老死在地窖里头?”想到白骨一堆,她蓦打了个寒颤。

  “再过数日,我商行管事自然会筹出银两,只不过不会是恶人所要的十万两。”

  “乖不咙咚,十万两!你是皇亲国戚不成?”金映儿大叫出声,连眨了好几下眼。“不过,有钱又如何,你还不是被关在这地窖里?人生在世,身边总是要有个信任的人,否则一辈子这么虚度了,防东防西防到没个知己,将来年纪渐长,也不是个了局……”她以老生常谈语气,嘀嘀咕咕地说道。

  “那你信任你爹吗?”男子打断她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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