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个都忙,明明都住在春松居,一天仅能见几次面而已,今天是他月底要对帐,才有机会并肩同坐。
“的确,我们好久没一块吃饭了。”
寻蝶跟上了主座,可菜才上了两道,她就让滔滔不绝的公事给喂饱了。
“说来也简单,夏培馆的收入不如春拨楼丰厚,主要是因为夏培馆没有卖点。”
“没有卖点?”梓姨像想到什么似的,抚手叫好。“有了,让寻蝶也在夏培馆抚琴,你说好不好?”
寻蝶差点没被鱼肉噎死。怎么说着说着,主意就打到她身上来了?“一个月两次的六场演出就够要我的命了,再多排个夏培馆,不出五年我铁定夭折。”
她的手不能再接下更多的演出,但她暂时没打算同他们说。
凤歧要是知道了,以他的个性绝对不准她再劳累,可春松居该怎么办?她不想看他跟梓姨为此争吵,伤了和气。
但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看来她得找时间跟凤歧商量,趁她还有办法应付一个月六场演出时,慢慢减少抚琴的时间,再增添些新花样来递补。
“我也不赞同这样的做法,物以稀为贵,再说她体力也吃不消,难道你忘了上回祈老爷那件事,蝶儿弹到最后脸色都白了。”她嘴上说着没事,可他看不出来吗?如果可以,他还想减少她演出的场次。“我有两条法子,第一,将夏培馆全面改为住宿——”
话还没说完,梓姨就打了回票。“这可不行,这样春拨楼的客房该怎么办?”
“既然如此,不如训练能独当一面的舞姬,遵照蝶儿的方式,一月两次在夏培馆演出。春松居的乐有蝶儿作头,舞,迄今还没有卖点。”
“你说得简单,寻蝶的名气也花了近两年才稳固起来,但我们请舞姬来,除了舞台,什么都不能供给她呀!”
“要请,自然要请最好的,请来个半吊子,也是伤本。”
“请好的又不一定会红,连沁兰都说寻蝶能有今天,一半实力,一半运气,有实力的舞姬好找,有运气的舞姬可就难了。”
“再难我们也得试试,除非我们想到另一个好方法,不然就是维持现状,春松居目前还是盈多于亏,不急于一时。”
“就不能——”
“好了好了,就这点小事,有必要吵得脸红脖子粗吗?”凤歧的方法不错,梓姨的考量又不无道理,干脆融合成一个。“我看不如这样吧,每月少我两场演出,改为替新聘的舞姬伴乐,要在三个月内累积名气,效果应该出得来才是,你们意下如何?”
“这太委屈你了,不行。”凤歧想也不想就回绝。“你的琴声独特必成主角,若要替人伴乐,势必得降下身段才能演出圆满。”
寻蝶素手搁上他的胸膛,柔声安抚。“你有这份心就够了,别宠我宠得公私不分,若是为了春松居好,这又算得了什么牺牲?你想培养能独撑大局的舞姬,舞姿至少得配得上我的琴声才行,现在不是心疼我的时候,而是头疼该上哪聘人吧?”
“寻蝶说的不错,我们是该想想这问题。沁兰在世的时候,曾向京城梅家下过聘书,可惜梅家姥姥不允。我们隔壁同业聘来的舞姬就是梅家来的,听说她在梅家的地位不高,可初次登台就一鸣惊人,更别说其他更上得了台面的。唉,除非跟梅家攀得上关系,否则连他们的衣角也碰不着——”
京城梅家以舞传世,家传舞技传女不传子,再基本不过的动作,梅家尚能演变出至少三十六种不同的变化,达官贵族、富豪商家无不想聘梅家人过府长驻。
“那我得庆幸梅家没接下兰姨的聘书,要是又来个眼睛长在脑门上的舞姬,我可不敢保证哪天火气上来了,直接推她下百花湖。”隔壁那名梅家舞姬来到铜安也有一年多了,名气始终不如她,在她背后放的冷箭足足让她死上百次有余。
“京城梅家……”凤歧敛下俊目,口中念念有词。
“你认识?”
“……不,怎么可能。”他死也不会把他救过梅家姥姥的事情说出来。
“是吗?”梓姨眯眼质问,总觉得内情并不简单。她搁下筷子,起身离席。“梅家姥姥看过我跟沁兰的拜帖,这回我用你的名义试试看,说不定管用。”
“唉,我都说了我不认——”来不及了,梓姨已经奔下楼去。“完了……”
“你不想请梅家的舞姬?”见他顿时沉下的脸色,哪里像问题解决了?
凤歧转过头,无力地枕在她的香肩上,一声长吁。
“梅家姥姥一定会派她们姊妹过来,唉,悔不当初,我没事救她们袓孙做什么?”请神容易送神难,他以后日子难过了。
“她们姊妹喜欢你?”从他倏地僵硬的身子看来,她猜对了。“艳福不浅喔,凤管事。”
他笃定梅家姥姥会送她们过来,不啻证明了梅家姥姥想让他当孙女婿。一思及此,寻蝶心里也有些反感。
“哪来的艳福?我八年前救了她们祖孙,梅家姊妹才十岁,哪里懂什么情啊爱的,要不是梅家姥姥说丈夫要挑我这种的,哪有这些麻烦?”健臂圈上她的纤腰。“我只有你,不会有别人,就怕你不开心,以后摆脸色给我看。”
“少贫嘴,要看我的脸色,随时都能摆给你看。”轻抵他的额头,寻蝶格格直笑。“别想那么多了,尽管梅家姊姊对你倾心,你不动情,她们再美再艳又怎入得了你的眼,除非你……哼哼,不用我多说了吧?”
“哈,要我对她们两个动心,轮回七辈子也不可能。”凤歧哈哈大笑。“我是不担心小妹,她把我当成哥哥,挺尊敬我的,大姊才是我头痛的对象,要是梅家姥姥真的接下我们的聘书,真的派她们过来,蝶儿,我可得寸步不离你了。”
“这么严重?要不要找条绳子把我们绑一起?”分明是找藉口黏她。
“求之不得,我马上请人备去。”
寻蝶笑着捶打他,说得跟真的一样。凤歧将她的小拳头圈握起来,搁到唇边轻吻。“你对梅家大姊可别客气,她跟隔壁同业请来的梅家人一样眼睛长在头顶上,我才与她们祖孙三人同行十天就受不住了,宁愿砸大钱雇人雇马车护送她们回京城。”
“这么夸张?你都受得了我以前怪异的个性,却受不了梅家大姊十天,看来她不是盏省油的灯哪。不过你放心,我也不是她咬得动的软柿子。”
倘若梅家大姊只是到春松居献舞,她自当以礼相待,若敢把脑筋动到她男人的身上,还巴望她留什么情面吗?
★★★
梅青丹、梅青扉,梅家姥姥派来的孪生舞姬,脸蛋不俗,舞技更是冠群,两人跳完一曲,在场的每位春松居伙计,无不拍手叫好,梓姨悬浮的心总算落地,踏实许多。
“挺不错的,年纪轻轻就有这等本领,要不是用你的名义,梅家姥姥恐怕不肯割爱吧。”寻蝶浅尝几口接风宴上的糖醋黄鱼,专注于台上演出的她,嘴角沾上几滴淡红汤汁也不晓得,筷子又挟了块凤歧剔好的鱼肉入口。
“吃得像只小花猫一样,不怕人家笑话吗?”凤歧以拇指揩去她嘴角的汤汁,再送入口吸吮。
这等亲密的动作,春松居上下是见怪不怪,梓姨也从震惊到麻木,可看在台上梅家大姊梅青丹的眼里,双眼都快把寻蝶身上烧出两个大窟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