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要劝你。”
“你如果劝我也没——咦?”陡地顿住。、
夏晓清微微一笑,跟着轻叹。“我没要劝你,只是希望你在外小心,别涉险。”
他望着她轻和眉眸,突然间表情一弛,知她没生气,他也就笑了。
“没涉险的,一点也不危险啊!晓清,他们那些人很好逗弄,挑拨起来可有趣了,很好玩。”
闻言,再见他亮晶晶闪烁的目瞳,夏晓清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所以仍是笑叹,她摸摸他右颊上的笑涡,忽而问:“那秋爷那边呢?他适才离去时有些古怪,是否出了什么事?”
“涵空那家伙嗯……咳咳,欺负了一个人,那人逃走了,又被逮回去。”
“嗄?!那、那——”隐隐觉得“欺负”二字很是暧昧,她记得秋家护卫来报时,明明提到一位什么……什么先生的,既是先生,该是个男的,不是吗?
解释不清,宫大爷干脆混过去。
“反正是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他自个儿要这么作孽,旁人要救也救不成,你别又对他心软。”
夏晓清一想其中牵扯,脸蛋蓦然红透。
只要她问,他一定有所回应,但这是旁人私事了,她于是止了口。
啊!等等!
他说……说只要她问……
只要她问。
脑中浑沌如被大力一挥,豁然开朗!
她突然七手八脚从他怀里爬起来,跪坐在自己脚跟,被子掩至胸前。
宫静川被她突如算来的举措弄得有些迷惑,又见她脸容嫣红,两丸眸珠如黑晶水玉,对着他闪亮,让他更加迷惑。
“……怎么了?”
他也跟着坐起,然后看妻子小手合住白玉,一转,分出一半圆玉。
他静静看着,尽管面容还算沉静,左胸之内早已风起云涌。
她终于懂了吗?
“这个……请你收下,好吗?”
将半边圆玉递上,夏晓清四肢百骸都在发热,红潮席卷全身,她觉头顶都要冒烟似的。但他说,只要她问。
原来,他一直在等她问,而非偷偷摸摸一送再送,是这样吗?
仿佛过了许久许久,她才听他沙嘎吐出话——
“为何?”
仍是紧张,但她发现眼前男人似比她更紧张,他好看的下颚绷得好紧,喉结颤动,像一直暗暗吞咽口水。
忽而间,她绷起的心弦一弛,盈进暖意。
唔……让她回想回想,那时在桑陌坡上,她答了他什么……
啊!好像这样说的——
“这块玉是我娘亲给的,我已戴在身上多年,它其实有个名字,叫做‘双心玉’,两个圆玉能成一个,意喻‘双心相印’。娘说,要是遇上倾心的人,便把一半的玉给了对方,拿来当定情之物……”
她深吸一口气,专注看他,眸心柔情似水。
“我想把它送给你,我想跟你定情。你愿意吗?”
于是乎,她手中的白玉被取走了。
不仅如此,她整个人也被取走了,被人拉进怀中牢牢抱住。
“你再不问,我、我都要使强逼你问了!”宫静川说得咬牙切齿,嗓音竟还透出委屈。“你知不知道,每次你把它偷偷给我,我心里就难受一次,后来难受得都快哭了。我那时退回玉佩,是伤了你的心,你都哭了,我就怕你一直记着当时的泪,一直不原谅我。”
“我不知道啊……我、我也没有怪你,没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他无辜轻嚷。“我只是想把双心玉送给你……”
“晓清……晓清……”他脸颊挲着她的,唤声低柔。“我要你的双心玉,我要你的人、你的心,她的情。”
“它们早已经是你的了。”她羽睫沾着泪珠,又哭又笑。
“而我也早已经是你的……”
身躯赤裸相拥,两颗心亦赤裸裸相印。
他俯下头,让唇也赤裸裸印上她的暖唇,尝爱……
番外篇 明玉无惑
那一日的花海山坡——
北地之夏,夏风和爽,宫家马车一路由临海盐场过来,经过开满小花的坡地,众人听主爷吩咐,在此地暂作休息,于是赏花的赏花,漫步的漫步,闲聊的闲聊,奔跑的奔跑。
明玉跑了一阵,越跑越远了,把臭大哥、清姊和丫鬟们全甩在后头,无惑是臭大哥跟一位住在北冥十六峰上的老前辈“借”来的,听说老前辈是无惑众位师父中的一位,武功虽深不可测,无奈喜爱跟人打赌,她家奸险有余的臭大哥就使了招以小博大,帮她们姊妹俩赢来一位不须付酬劳且很厉害的护卫。
但,无惑的使用之期仅三年。
而如今,他来“松辽宫家”早已满三年了。
她也知他打算结束这里的事,准备返回位在北冥十六峰的师门。
他这一走,是不是就再不回来?
每每想到这事,她就觉烦,好烦好烦好烦,这阵子她同他闹,大事闹,小事闹,没事也闹,她确实是在无理取闹,但他总八风吹不动,有时就只是用无奈目光瞧她,对她很没辙。
这三年,她对他颐指气使,常耍小姐脾气,但他待她和小澄心却十分尽职。
他教她武艺,给她做弹弓,帮她糊过风筝,替她挡过恶人的拳头……她虽常骂他臭无惑,其实……其实在她心里,他是一颗香饽饽。
她不想他离开。
瞧见遍野的小花小草,奔跑一阵,心里原是开怀了些,此时烦恼再次袭上心头,明亮小脸忽而一黯,她干脆一屁股坐在草地上。
澄心跑了来,歪着脑袋瓜儿,瞧瞧她双腮微鼓的脸,本也想学小姊姊鼓起脸,但两只小黄蝶恰从眼前掠过,一高一低拍翅,她被吸引过去,又跟着小蝶跑开了。
高大青年走来,用自己身躯形成一方阴影,淡淡罩着赖在草地上的人儿,挡开偏暖的日照。
“你答应过,要把那套十八式小擒拿教到我会为止,我没学会之前,你不可以离开松辽!”她抬起脸蛋,心里急,却用凶凶的表情瞪他。
青年有张黑面庞,五官却生得颇俊秀,只除墨眉如剑,雅秀中带勃勃英气。
听到小姑娘恶声嚷嚷,他面无表情注视她,嗓声持平道:“你早已学会。”
“我没有!”她语气更凶。
“你已学会。”他平静驳她的话。“我见过你将那十八式小擒拿尽数使出,你躲起来练,早都练熟了,却故意不教我知。”
胸房鼓噪又消停,消停又鼓噪,明玉小脸胀红,恨恨看他。
“你……你、你偷窥人!”脾性一掀,什么都能掀,就是要蛮,就是要不进理,即便无理也不饶人。“你偷窥人,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你、你……可恶!可恶——我讨厌你、讨厌你——”
被辱骂,无惑也不作怒,仍静静看她,道:“小姐讨厌我,那也无妨,反正我即将离开,不会再碍着小姐的眼。”
被抢白一通,明玉辩也不是,不辩也不是,当真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热潮冲上双眸,她努力忍住,小手握得死紧,忽道:“好啦!那套小擒拿我是学会了,那、那五福财神爷的庙会呢?你还说要陪我去看当晚的烟火,你说话都不守信用,你就要走了,根本等不到庙会过后!”
这一次,无惑抿唇不语。
他不言不语,说到底,即是自觉错在己身,因此无话可辩。
明玉眼泪突然扑簌簌地流,连她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原以为讨厌他,却是一直依赖他,依赖成性,懵懂的心思于是不自觉间随他而转,如此转啊转的,才明白自己其实不愿他离开,不愿他从此消失在她生命里,不愿两人永远再无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