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之善气得手脚发抖,指着大门连声喝道:“出去出去!快点滚出去!滚出这个家,从今以后,再也不要让我看到你!以后就算你是大富大贵也好,死于非命也罢,我都不管!”
“这八年来,父亲未曾管过我,我也一样活着。”她屈膝跪倒,“女儿就此拜别,愿爹爹长命百岁。”
身后忽然响起不合时宜的掌声,原来皇甫夕不知何时也来到门外,他笑着赞赏道:“说得好!你说出这番话,心结就算是解了,日后做我的女人,再也不要畏首畏尾、瞻前顾后,谁若是为难你,说三道四,我第一个割了他的舌头!”
他瞥了她父亲一眼,“就算是岳丈也一样。”
唐之善脸色青白,连连冷笑,“不敢当公子的岳丈,我们唐家门低府小,配不上公子大驾。”
“说对了,你们唐家还真的配不上我,若非小怡是你的女儿,这辈子我也不会踏进你这个老顽固府门一步。”皇甫夕一伸手,将唐可怡拉入怀中,“现在跟我走吧,出了这个门,你会有更好的去处。”
她回头看了眼父亲,心中又着实不忍,低声说:“爹您放心,可怀的事情我一定会查个清楚。”
唐之善在这瞬间似乎有所动容,但很快就露出不屑和嫌恶的表情,摆着手说:“家门不幸,逆子频出,不敢有劳娘娘查什么,只盼着我这把老骨头死时能有个全尸就好。”
唐可怡还未说什么,皇甫夕却突然一沉脸色,斥道:“你这个老头,从哪里来的这么大怨气?这女儿莫非不是你亲生?否则你为什么要用这样的话来伤她?她在宫中寂寞八年,你身为父亲,只字词组不曾有过,又有什么资格指责她的选择?我若是你儿子,也羞于有你这样冷漠无情的爹,哪还轮得到你来嫌弃?!”
他说得又狠又毒,让唐之善气得说不出话来。就在这时,一个侍卫跑过来禀报,“主子,汪知府大人带着人马朝这边来了,似乎来者不善。”
唐可怡一惊,问道:“他想怎样?”
皇甫夕却挑挑眉,一笑,“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倒是个聪明人。”
“什么意思?”她追问。
“你的身份啊!你以为他是傻瓜吗?先弄死了一个唐可怀,又来了一个唐可怀要调查这件事,显然其中有所蹊跷。我看他身边的那个师爷,一双贼眼滴溜溜地老在你身上打转,只怕是看破你的女儿身了,若他再派人跟踪我们的行迹,你以为他会想不到这其中的联系?”
“那他能怎样?他不怕我这个皇妃会对他不利吗?”
皇甫夕笑得更加古怪,“难道你忘了,你是宫中逃妃,虽然当初捉拿你的密令只在东都之内发布,但难免不会变成流言传到各个郡县府衙。如果是那样,你认为你在他心中还是正经八百的前皇妃吗?不过是宫中跑出的一个犯人而已。”
“那……”还在犹豫之时,皇甫夕却握住她的手,向门口走去。
“不,你先别去。”她斓住他。“你的身份不宜现在曝光,我也不想借着你的天威解决我家的私怨。”
唐可怡将他推到身后,疾步跑向前面的大院,此时院门已被人急促拍打,听得出来,来人不少,透过门缝,还可以看到旺盛的火光。
“开门。”她沉静地说。
小五战战兢兢地将门打开,当先气势汹汹走进来的正是汪景愚。
她负手而立,“汪大人,深夜带着这么多人马来见本官,是来送文件的吗?”
他上下打量着她,笑道:“唐大人与唐府原来是旧识?”
“此事与汪大人无关吧?就算我与唐府是旧识,来看老朋友,难道不行吗?”
“并无不可,只是大人您既然与唐府是旧识,又如此关心唐可怀,哦,就是那名死刑犯的案子,只怕有徇私之嫌,陛下不是一直都很忌讳这种事吗?”
唐可怡冷笑反驳,“汪大人这是在指控我吗?只怕您忘了件事,唐可怀之案,那死了的狂徒不也是大人您的外甥?若说徇私,大人之罪在前啊。”
汪景愚皱了皱眉,随即又哈哈一笑,倏然跪了下去,大声说:“微臣参见怡妃娘娘。”
她虽然早有准备自己会被他看破,但也没想到他竟然当众会说出来,一时间她不知该怎样应对,回头去看,皇甫夕竟然没有跟来?!
“大人认错人了吧?本官堂堂七尺男儿,怎么会是什么怡妃?”
此时府内有一两名先进去的官差押着一名丫鬟走出来,那丫鬟白了脸色,打哆嗦地看着唐可怡又看着凶神恶煞般的汪景愚,低下头指认,“这、这是我们家的大小姐。”
汪景愚立刻像从水盆里蹦出来的活老鼠一样,笑得更加得意,还自己站起来,“娘娘怎么会出了宫?是奉了陛下的圣命吗?微臣接驾来迟,请娘娘恕罪。”
她斜睨着他,“你想怎样?”
“送娘娘回宫。陛下在宫中一定很着急,据说东都中有许多人为了娘娘的失踪多少天没有阖眼了。娘娘变成唐大人这件事……还没有和别人说过吧?”
唐可怡冷笑一记,“汪大人想要挟我?”
“不敢不敢,”汪景愚摆着手,“娘娘可是前皇妃,又是当今陛下的皇嫂,高高在上,小臣不过是个芝麻绿豆大小的知府,哪敢对娘娘不利?只是……娘娘您现在在这里出现,让小臣很是为难,唐家好歹也是书香门第,若是娘娘这些事情传了出去,岂不是有辱颜面?”
她傲然道:“不必汪大人操心,唐家……人今日起与我已经无关。”
“小怡!”唐夫人听到动静,不顾病体的跑了出来,拉着女儿斥问汪景愚,“你到底想怎样?!你已经害死了我儿子,难道还要害我女儿不成?你可知道她是前皇妃!”
“知道、知道,”他笑着点头,“因为知道,所以我现在是以礼相待,并未为难她。但有两件事我要提醒您,其一,皇妃无旨私自离宫,是触犯宫规,终生要被囚入冷宫;其二,女子女扮男装参加科考,是触犯国法,一旦事发,便是诛九族的大罪。唐夫人,您总不想看着她就此断送性命吧?”
她怔怔地站在那儿,看看女儿,又看看汪景愚,呆呆地说:“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时,皇甫夕却从府门外施施然走了进来,谁也不知道他是几时出去、从哪里出去的。他走到汪景愚身边,瞥了对方一眼,淡淡开口,“汪大人怎么知道怡妃出宫时没有得到皇上的密旨?”
又是这个人!不知怎的,一看到他心头就涌起一种忌惮的情绪,仿佛对方身上有种无形的压力,压得他抬不起头似的。
“陛下就算有密旨,也不可能纵容一个女子身怀功名吧?”汪景愚以为对方是虚张声势,冷笑着反驳回去。
皇甫夕这下连看都懒得看他,说:“你又怎么知道皇帝不会让她身怀功名?凡事总有特例。”
“但她……”汪景愚迟疑了。
“她就不能有这个特例吗?”皇甫夕站到唐可怡面前,笑着一躬身,“娘娘,事到如今了,您又何必藏着掖着不让人知道?陛下知道您心中想着弟弟被冤屈致死的事情才逃出宫,早恕了您的罪,让您当这个钦差,也不过是想顺道清理各地方的贪官污吏罢了。出京前,陛下不是给了您一道密旨在身上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