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米兰我又不是没去过。”只是事隔多年,再度前往,居然又是得去医院,她苦笑。“我跟那里的医院还真有缘。”
“觅……”蓝海沉默着,最后仍是没多说地给了她一个拥抱。“不会有事的。”
“我也这么想。”或者,她也只能这么想。
五天后,她启程飞往米兰,太久没坐长途飞机让她很难受,一下飞机,那儿熟悉的景物几乎要淹没她,过往的回忆如潮水汹涌而上,可她压根儿没时间,也没多余的力气搭理。
她先前往预定的旅店寄放行李,再以撷羽给的号码与《Flawless》总编联络,毕竟不是相关人士,总编并不清楚详情,只知单行尔目前仍在San Raffaele医院观察。于觅直奔医院,这条路线她极熟悉,真不敢相信,这么多年了,她竟还有再度来到这里的机会。
但若可以,她真希望这辈子都不要有。
柜台人员操着口音极重的英语,她会一些基本义语,但多数早在脑内封箱,好不容易搞定,她赶去病房,房门敞开着,病床边站着两个男人,单行尔半坐在病床上,直着身,一个医生正在替他做检查,他一个口令,床边那个华人便替他翻译。单行尔脸色苍白,头上包着层层纱布,模样虚弱,不过他没事。
他……没事。
于觅感觉自己的心脏终于恢复正常跳动,差点要为这份恩赐落泪。病房内的男士注意到门口的她,不禁面露意外。“你是……”
她一愣,这才想到她该如何解释自己的身分?
她目光放到男友身上,他也随着旁人朝往这儿看过来,可她再熟悉不过的棕眸里竟是全然的茫然,他问她:“你是谁?”
于觅错愕。
那模样、那声音,都是她的男人没错,可他居然问她:她是谁?
“小姐,你——”
于觅压根儿没搭理华人的询问,她的手握紧成拳,上前直接隔开旁人,甚至连医生都不看在眼里,她倾身,捧起男友的脸。“我是谁,你看清楚了没有?!”
“你——”单行尔瞠眸,不敢置信。“觅……觅?”
“对!”于觅松了口气,刚才那瞬间,她差点误以为他失忆了。
单行尔诧异极了,他没戴隐形眼镜,刚在一片模糊下只看得见一个金发女人站在门口,谁猜得到她居然会飙来。“你怎会知道我在这?”
“我怎会知道你在这?我怎会知道你在这?”于觅深呼吸,重述两遍,仿佛藉此才能让自己冷静一些,可惜效果不彰。“你来米兰,三天没消没息,你真当我死人,一点感觉都没有?你出意外,还是《Flawless》总编‘刚好’跟撷羽提到我才晓得,我等签证核发等了五天,没等到任何人跟我联络,是不是要等你坟上草都长得我这么高了你才打算让我上香?!”
我、我还没死啊……
她噼哩啪啦连嚷一串,一旁的医生及其他两个男士都被这幕吓到,那位华人听出她的身分,向一旁的外国男人解释,单行尔同样呆着。他何时看过于觅这般失控的样子?
第7章(2)
好一会儿,那位华人——也就是CR在台总经理开口了。“咳,这位小姐,我想你有一点误会了,其实……Morris他今早才刚醒。”
她整个人顿住,医生像是想抓回主导权似地用义语叫嚷,可她一句都没听入耳,CR总经理再进一步解释。“前三天Morris没跟你联络,应该是因为我们遇到了扒手。”
“扒手?”
她瞠目,瞥向男友,只见他笑得尴尬。“我手机跟皮夹放一起,不小心被偷了,我本来也想借别人的电话,不过……你知道,科技太发达了,我按个快速键就找得到你的号码,就没背起来……”
合情合理,是的,合情合理,于觅没力了。“逊毙了……”
“是啊,呵呵呵呵……”
“我不是说你。”于觅垂下头,粉白的脸如被火烧般通红,她在搞什么?人一来连状况怎样都还没搞清楚,就急着发泄情绪,她从没像此刻觉得自己这么糟糕,而且是那种无可救药的糟糕——
“我们分手吧。”
“啥?!”单行尔惊呆。怎么他醒来,一切突然风云变色?“你说什么?”
“我太糟糕了,配不上你,你跟我在一起太委屈了。”她退开,想到自己这一段时日的表现,总是理所当然地享受他的好,甚至误会他不跟她联络是因为小心眼在闹脾气……
对,单行尔外在的确幼稚,可真实的他,时时都在包容她、配合她,相较之下,她这个当女友的却一点都不称职,于觅几乎厌恶起这样的自己。
他——值得更好的。
单行尔棕目定定瞅着她好一会儿,然后看向一旁的上司和CR义大利公司的公关经理。“我应该没事了吧?”
总经理以义语向医生询问,再道:“你早上刚醒后做过检查,头骨复原情况良好,接下来只要没有头晕想吐的症状应该都没问题。”
“好,那可以回避一下吗?”
“OK。”
CR老总很干脆地向一旁的两人解释,于是三个男人离开,病房里只剩于觅跟他大眼瞪小眼。单行尔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你可以哭了。”
“嗄?”
于觅一脸不明就里,单行尔翻了个白眼。“快点!你哭我就原谅你!”
什么跟什么?
这时候她应该要骂他神经,好端端的干么叫人哭给他看?但奇异地,她竟听话地落泪,仿佛她的泪腺听的是他的命令。
单行尔见状,吁了口气。“过来一点。”
于觅抹泪,很困惑,单行尔抬起手来。“你离这么远,我怎么抱得到你?!还是你要我一个躺了五天的伤患用这‘软咖’站起来?”
他口气难得凶恶,一副她不过去他就真的要自己过来,于觅当然不想劳动伤者。她走上前,被他扯过去,整个人还没在病床上坐定,就被单行尔揽入怀中。“你真的很糟糕。”
于觅一震,随即露出一记苦笑。“我知道。”
“我在秀场发生意外,昏了好几天,一早好不容易醒来,结果头还在痛,你却跑来嫌我不够痛似地说要跟我分手,你知不知道心痛比头痛更难熬?”
他一字一句,鞭笞着她最脆弱的良心,于觅胸口发疼,没话反驳。“我真的……很对不起你。”
“你唯一对不起我的,就是刚才说要分手那句话。”他叹了口气,抬起她的脸,看见她浸润在湿意里的灰眸,那忧郁的色泽令他心怜。“我第一次看你这么失控,不分青红皂白地乱骂。”
于觅脸红了。“我不是故意……”
“我知道,你只是太担心我了。”单行尔一笑,他昏迷初醒,没啥力气,还好于觅很乖,没做任何挣扎。“其实我也要说抱歉,虽然手机被偷,但只要有电脑网路我就能上MSN,我承认我有点赌气,故意不联络你,只是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老天给我这么一记,让我想联络也不行,还让你担心得跑来……总之,我们扯平了。”
扯平?不,于觅一点都不这么觉得,她猛摇头,发觉自己有很多话想说,却说不出来。
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意识到原来幼稚的人是她,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还谈什么自尊跟原则?他给予的早已超过了那些,既然她这么有原则,怎么没想过连这个都该跟他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