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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过了一阵子,在台湾外海作业的船只发现疑似游艇的残骸,经由警方比对后,很可能就是意飞的私人游艇。

  她接获报告,几乎崩溃。“我不相信!他不可能出事!你们要找到他,一定要找到!”

  但大海茫茫,要警方如何搜寻他的行踪?何况那已经不是属于新加坡的海域。

  日子一天天过去,就连婆婆朱美凤都认定儿子已经离开人世,只有她不相信,抱着一线希望,无论如何不肯放弃。

  经过两年锲而不舍的努力,她终于找到他了,他却失去了记忆,不再认得她——

  ★★★

  又下雨了。

  说来也真巧,好像她每次飞来台北,都会遇上雨天,难道连老天爷也在预告她忧郁的心情?

  清荷苦笑,走进这间小巧的咖啡馆,照惯例坐在最安静的角落,点一杯今日特调咖啡。

  来店里的时候,她会假装看书,或者盯着笔记型电脑仿佛在上网,但其实她的全副精神一直放在那个通常在吧台忙碌的男人身上。

  沈意飞。

  两年前,他还是她的丈夫,现在……她不晓得该怎么定义两人的关系,算是离婚了吗?虽然她一直没去办理离婚手续,但他确确实实已经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也沉默地表示不想再见到她。

  所以,就算她花了两年时间总算找到他了,面对失忆的他,她又该怎么表明自己的身分?她希望他想起自己,却也很怕他想起对她的怨恨,或许就当作彼此不曾相识,她反而还比较有机会接近他。

  该怎么办才好?

  她一直迟疑不决,于是就这么日复一日拖延着时间,逃避与他正面摊牌。

  岳清荷,你是个胆小鬼。

  她总是这样在心底嘲弄自己,但表面上看不出一丝异样,她想,他和这间咖啡馆的女老板大概都只觉得她是个普通的客人。

  罗恩希,这是那个女老板的名字,是个很温柔很开朗的女人,征信社的调查员告诉她,当失忆的意飞受了伤,在街头流浪时,是罗恩希主动收留了他。

  为什么罗恩希会收留一个陌生男子?她不怕吗?

  清荷对这点感到不解,但来到这家店,与罗恩希几次接触后,她发现罗恩希真的是个温暖善良的人,就是因为那份不怀疑人性的纯善,才让她凭直觉看出意飞不是个坏人,进而愿意帮助他吧!

  罗恩希从小便失去父亲,由母亲抚养长大,母亲去世后,她正一个人旁徨无依,就在这时候,一个陌生男人出现在她的生命里,与她不可思议地意气相投,这两年,两人朝夕相处,培养出一份相依为命的情谊。

  这是个令人动容的故事。

  清荷听到时,内心激动澎湃,很感激罗恩希对意飞的收留之恩。如果不是她,他或许不能平平安安地活到现在。

  在他最孤单无助的时候,幸好有个女人拯救他。

  可是她也感到悲伤。为什么那个拯救意飞的人不是自己?为什么在他最落魄的时候,不能陪在他身边?她错过了最关键的这两年,凭什么厚脸皮地出现在他面前,将他拉回他已经遗忘的生活?

  她好难过,绵长的悔恨如一根鞭绳,紧紧地束缚她,教她即将透不过气……

  “小姐,咖啡要续杯吗?”温和的嗓音从清荷头顶落下。

  她扬起眸,望向沈意飞,他脸上挂着笑,淡淡的、礼貌性的,也十足陌生的笑容。

  她的心疼痛。“好,再给我一杯。”顿了顿。“可以也给我一块起司蛋糕吗?”

  “当然可以。”沈意飞微笑点头。“不过要先跟小姐声明,你有一阵子没来了,应该不知道,现在本店蛋糕都是对外订购的。”

  “为什么?以前蛋糕不都是店长亲自做的吗?”

  “是啊,可是她这阵子比较忙,没办法兼顾店里的工作。”

  难怪今天没看到罗恩希。“店长会忙很久吗?”她故作漫不经心地问。

  “嗯,她去当看护了,可能还要一、两个月的时间吧。”

  “看护?”清荷讶异。

  “有个从前对她很好的恩人受伤,她去照顾他了。”沈意飞解释。

  原来如此。清荷领会地点头,心头蓦地掠过一抹兴奋。这么说,罗恩希有好一阵子不会出现在这里,那她……是否更有机会接近他?

  一念及此,她的心跳不禁急促地加速。

  她想得不错,到了晚餐供餐时间,店里忽然来了一群客人,沈意飞一个人忙不过来,有点手忙脚乱。

  她主动起身,从吧台边取走玻璃水壶,为客人们一一斟水。

  沈意飞刚从厨房端出一盘简餐,见她的举动,惊讶不已。“小姐,怎么好意思麻烦你?”

  “没关系,举手之劳。”她淡淡一笑。“这么多客人,你招呼不来吧?我可以充当一天的工读生。”

  他凝视她,仿佛想看出她为何这样做,她怕他从她眼里读出自己深藏的情感,微慌地别过脸。

  “还是你觉得我……愈帮愈忙?那我先回去……”

  “不,请你留下来。”沈意飞语气坚定。“我很高兴你愿意帮忙。”

  她怔了怔,回头迎向他隐约含笑的眼眸,不觉有些脸红。

  接下来,她努力帮他招待客人,试着让自己显得有些用处,但她毕竟不习惯做这些事,即使是简单的端餐送水,也偶尔会出错。

  当她捧着客人用过的脏碗盘丢进洗碗槽时,还差点打破一只碗,幸好他及时伸手接住。

  “对、对不起。”她窘得不知所措。“因为我……平常很少做这种事。”

  “看得出来。”他眼神温煦,带着抚慰意味。“碗盘我来洗就好,今天谢谢你。”

  “我可以帮忙擦桌子。”说着,她拿起一条抹布。

  “不用了。”他阻止她,手指与她相触,短暂的瞬间好似通过电流。

  她惊颤,他好像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两人僵了几秒,然后他抢过抹布。

  “你不要做这种事。”他说,嗓音有些异常地沙哑。

  “为什么?我、我可以做。”她急切地声明。

  他深深地望她。“你的手很娇贵,以前一定没做过这种粗活吧?擦桌子洗碗这种事,不适合你。”

  他说她的手娇贵,不适合做这种事。

  清荷蓦地感到失落。她不适合做的事,罗恩希却做得很乐在其中;她不会做点心,罗恩希会;她看到脸上有刀疤的男人会存戒心,罗恩希却丝毫没有偏见。

  比起她,那个纯善的女人是不是更适合他?

  “我可以……学。”不知哪儿来的一股倔强让她咬牙声称。“我在新加坡也有上班的,有时候一天也要站上几个小时,腿很酸,也会很累,可是……”

  可是她还是撑下来了,只因为那份工作是他希望她做的,他说看她当个美术馆解说员很有趣。

  第8章(2)

  “你说你在新加坡工作?”沈意飞好奇地问。

  “嗯。”

  “你不是台湾人?”

  “不是。”她摇头,谨慎地解释。“我是来台湾……算度假的吧,我想休息一阵子。”

  “上班太累了吗?”他笑问。

  “也不完全……是那样。”

  “你在新加坡是做什么的?”

  “在美术馆当解说员。”

  “很适合你。”

  适合吗?她心跳一乱,怔怔地望他。他会不会想起一些什么了?

  但他平静的表情却显示他什么也没想起,新加坡与美术馆,这些关键词对他而言毫无意义。

  说不定连她的名字,对他也没意义。

  “我该怎么称呼你?”

  才刚这么想,他就开口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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