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伏易笑笑。“没什么,不知哪儿弄脏了。”他自腰间掏出帕子擦拭手指,顺便把白子给擦干净。
宸妃也没再追问这鸡毛蒜皮的事,回到方才的话题。“贺礼选了吗?”
“还没。”
“我就知道你这孩子定不会准备,所以都帮你备妥了,后天你就直接送到李府去。”
“是。”
她又接着道:“过了这生日,莹缃也十八了,找一天让你们完婚——”
“孩儿不是说过,过了二十四再议婚事。”晏伏易皱眉。
“我也说过我不喜欢听这话,你会长命百岁的。”
“母亲……”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就像你父皇说的,我们太宠你了,那老道士的话作不得准,你瞧你现在多好……”
“母亲忘了师父救过我的命。”晏伏易提醒。
“是,他是救过你的命,但这不表示他说的都会成真,谶讳命术之言岂可尽信?”她蹙眉。
听他们一来一往,桃红精神都来了。
“你自己不是也说过,占卜结果未必都能应验。”
“孩儿是这么说过,但师父可不是常人。”他提醒。
“你父皇也请术士法师算过,他们都说你会寿终正寝,二十四岁并无死劫,只是有点小灾小难罢了,已经作法替你化解了……”
“母亲——”
“他们说你姻缘淡薄,错过了这次,怕再要成亲就难了。”
“母亲刚刚不是才说算命之言不要当真。”晏伏易反驳。
宸妃生气地敲了下桌面。“放肆!这是你说话的态度吗?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母亲?”
哇,吵起来了。桃红偷偷瞄了宸妃一眼,眼神好利,方才的温柔模样全不见了,她赶紧收回目光,不敢乱瞟。
“孩儿不敢。”晏伏易叹气。
“预言算命这事,我同你一样,没全信但也没都不信,法师半个月前算出这几日地牛会翻身,所以我宁可信他的。”宸妃喝口茶,平息自己的怒火。
“母亲若一定要孩儿成亲,孩儿不敢不从,但实不能与莹缃结发,孩儿已有喜欢的人。”他静静地说完这话。
宸妃先是一愣,继而说道:“你休要编派谎言来拖延婚事。”
“孩儿不敢,以前没提是因为她只是一介平民,母亲定不会赞成这门亲事。”他面露无奈。
这王爷不去当戏子真是太可惜了,谎言说得如此流利,而且面不改色。比起他来,自己实在逊色太多了!桃红思忖道。
“平民?”宸妃凝眉。“那也无妨,娶她回来做妾便是。”
“她不愿做妾,孩儿也不想委屈她。”他坚定地说。
宸妃紧闭双唇,双眼直盯着儿子,想从他脸上看出说谎的蛛丝马迹。
“既然这样,把她带来见我。”宸妃挑起细眉。
“孩儿担心把她吓跑。”
“这是什么话,难道一辈子见不得人吗?”她不解。“你再推托,娘亲就认定你捏造这子虚乌有的事。”
晏伏易叹气。“是,孩儿知道了。”
原本一直在看戏的桃红,此时不由得同情晏伏易。他这样聪明潇洒的人,遇上娘亲也有万般无奈,百姓平民的婚姻虽有一部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也有不少两情相悦、自个儿作主的。
但王室贵族的婚姻几乎都建立在利益上,无法随心所欲,想来还真是令人同情,王爷心里一定也很郁闷吧……
“三天后带她来见我。”
“是。”
说完这话,宸妃把心思移回棋上,两人下了一会儿,直到晏伏易的弟弟恭王进来才又被打断。
“母亲,您没事吧?”晏伏隽是个大嗓门,人未到声先到。
宸妃露齿笑道:“没事,你们兄弟都这样关心我,我怎会有事?”
晏伏隽跨进屋内。“九哥也在这儿?我正想去找你。”
桃红瞄了一眼,发现恭王方头大耳、浓眉大眼,颇有豪气,与晏伏易截然不同,跟景王晏伏兢反而相像一些。紫薇曾说过景王与恭王容貌酷似皇上。
“怎么?”
“听说你最近收了个轻功非常厉害的奴婢。”他面露喜色。“我想见识见识。”
“你哪儿听来的?”晏伏易睨他一眼。
“九哥别瞒我了,我在茶楼听人说的,后来还特地去跟孙大人求证,那丫鬟叫桃红没错吧,轻功比采花大盗还厉害!”
“桃红?”宸妃扬眉。“不就是她嘛。”她望向站在晏伏易身后的丫头。
“就是你啊,抬头让本王看看。”恭王一个大跨步来到她面前。
“是。”桃红无奈地抬头。
“让本王瞧瞧你的轻功。”他迫不及待地抓住她的手腕往外走。
“伏隽!”晏伏易喝了一声。“要看就看,拉拉扯扯的成什么样?”
晏伏隽立刻放开她,再三保证。“你不需在意,我没轻薄的意思。”
“是,小人知道。”桃红礼貌地回应。
此时宸妃的双眼扫过晏伏易与桃红,心里有丝不对劲。儿子的愤怒太不寻常了,虽说伏隽失了规矩,可这也不过小事一件,他发火实在有些反常……难道他对这丫鬟……
她望向桃红,虽说长得不错,可论相貌,牡丹、芙蓉都比她漂亮,更别说以前几个奴婢,除了一、两个较为平庸外,其他都颇具姿色,但伏易从没心动过……是不是她多心了?
正要收回目光,她忽然发现桃红左上唇有块地方的颜色比较浅……就这一刹那,突然有个东西窜进她脑海。
方才白子沾到的那块红,与桃红唇上的颜色似乎是一样的。
她心一凛,莫非儿子说的心上人就是……
“采花贼这事我也听说了。”王妃缓缓开口。“没想到你还有这等本事,我也挺好奇的,就让我也开开眼界吧!”
桃红虽不愿,可宸妃都开口了,她也不能拒绝。她见晏伏易皱眉,似乎也不甚高兴,她反而看开,难怪他做了二十几年王爷,还是不忘修仙之路,做皇子虽然锦衣玉食,可无奈也不少,要她,还宁可在外头做个闲云野鹤,谁也管不着她。
她听师母提过,师父的爹是大官,可师父天性浪荡不羁,对于官场上的尔虞我诈实在厌恶,可父母在上,他不能忤逆,所以仍是参加科举,谋了一官半职。
可做不到一年,便罢官求去,把父亲气得差点中风,幸好两个弟弟争气,也通过考试当了官,自此后,师父放下心中大石,离开官场,涉足江湖。他年少时曾习武,在江湖上闯荡,也还能自保,因缘际会下遇上师公,这才习得独步天下的轻功,后来与师母认识,两人结为连理,便在山上结庐而居,过着神仙生活。
以前她最爱听师母说她与师父的结识过程,对师父离开官场这一段只是听过,没有多大体会,如今却开始有些懂了。
晏伏易与师父该是同类人,只是晏伏易身上的束缚比师父还要多……
四人来到后花园,晏伏易将她拉到一旁,要她使出六、七成轻功即可,别把其他人吓坏了。
“我知道。”她把锦袋拿出来交给他。“先帮我保管,一会儿还要还我。”她叮咛。虽然珍珠放在自己身上才安心,可一会儿飞来飞去,万一从怀里滚出来就惨了。
晏伏易笑道:“掉了就算了,再送你一颗便是。”他将锦袋放入怀中。
“听你说这种话真会气死人。”她瞪他。“有人一辈子都没办法有这么一大颗珍珠,你却说这种只有纨袴子弟才会说的话。”
“你胆子越来越大,训起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