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民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王大富不仅脾气不好且为人吝啬,在朝凤镇上并不受人喜爱,是以祖传花瓶失窃一事传开来后,多的是幸灾乐祸的人。
老人家眼帘半垂,遮掩住闪烁的眸光,听着镇民们谈论王大富做过哪些惹人厌的事,沉静地喝着茶。
“诸位,对不起,让让,请让让啊。”
清亮甜美的声音乍然响起,众人闻声回头,只见一名娇俏清秀的姑娘走过来,大伙儿立刻让出一条可容她穿身而过的路。
余悦晨噙着笑,端了一盘花生米、一盘卤牛肉穿过重重人群,来到老人家桌前。
两年前身为余氏一族族长的父亲余百福意外弄丢族中圣物——四神镜,导致族内六畜不兴,不是有人上山摔断了腿,就是小孩玩耍跌断手,灾厄频传,教余百福大动肝火誓言非找回圣物不可,遂派身为女儿的她代替父亲追回失物。
而小她六岁的弟弟余悦桐一听,硬是跟了出来,于是姊弟俩走过一个又一个大大小小的城镇,在每处稍作停留,打探有无四神镜或那名窃贼的消息。
教她沮丧的是,当初那名窃贼化名为阿光来到余家村,究竟姓啥名谁她是毫无头绪,后来经过几番打探,得知江湖上有一名偷技高超的窃贼,总是化名易容四处偷窃,来去如风,从未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众人在不晓得他真实姓名的情况下,便叫他一阵风。
悦晨在无法确认阿光是否为一阵风的情况下,只能暂且相信是一阵风所为,心想先找到他问个清楚,若真是他窃走四神镜,她必叫他还来,倘若不是,她只好再寻找其他可能的窃贼继续追查下去。
只是一阵风并不是那么容易找着,当她一筹莫展,正觉得这辈子再也无法找回四神镜时,突然发生王大富祖传花瓶失窃一事,且贼人行窃的方法与那时四神镜被窃的状况颇为类似,让陷入黑暗的她感到一线曙光,暗自庆幸当初决定到各地最大的客栈工作赚取盘缠,顺便打探各方消息果然是正确的决定。
“老爷子,这两盘小菜是掌柜请我端过来给您品尝的。”老人家一早就引来众多镇民,让整间客栈门庭若市,掌柜笑得合不拢嘴,大方请老人家用点小菜,聊表谢意。
“谢谢掌柜,辛苦姑娘了。”林姓老人家以老迈沙哑的声音道谢。
“老爷子无须如此客气。”悦晨甜甜一笑,对上老人家的双眼。
突然间,她愣了下,不知为何,竟觉得老人家过于灿烂的双眼看起来似曾相识,但会是在哪儿?她努力搜寻记忆,偏就是一时间想不起来。
“怎么了?”林姓老人家疑惑地看着她。
“没有,没事。”可能是自己多心了吧,从小到大,她见过的说书人不到五个,倘若以前见过,应当记得才是,她微笑欠身后退开。
老人家以抖颤的手举杯啜饮茶水,他不动声色地透过杯缘看着余悦晨穿过人群离开,心下暗暗松了口气。
他偷遍大江南北,与被他所窃的物品主人狭路相逢在所难免,不过由于自己总是化名易容,遂从未被认出来,是以当他在“松竹客栈”见到余家姑娘时,立即认出她来,因两年前在余家村时,他们俩说过不少话,他对她侃侃而谈、活泼大方的模样感到印象深刻。
翟野风猜想她离乡背井来到朝凤镇应当是为了追回四神镜,刚才他不动声色,表现得仿佛是第一次见到她,成功地没让她起疑,不过……方才她澄澈的眼瞳竟出现一抹状似认出他的光芒,差点没吓出他一身冷汗,以为她就要指着自己的鼻头大喊抓贼了。
幸亏她没认出他来,这才让他放下心中大石,不过仍继续扮演说书老人,不敢掉以轻心。
“不过教人好奇的是,那王大富家的祖传花瓶是否价值连城,不然怎么会有人特意盗取?”某人一脸疑惑地看着老人家问道。
“据闻王家祖上自从得到那只花瓶后,不仅家运亨通,还积累许多钱财,是以王大富特别珍惜,可旁人得知后便起了窃盗之心。”话是这么说,但隐藏在满布皱纹斑点的面皮下,认为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翟野风倒是有些不以为然。
祖传花瓶被他所偷,且就收放在随身携带的木箱中,不过,众人皆以为里头放着说书时需要派上用场的扇子、书籍等物品,所以绝对不会怀疑到他身上。
他是得人钱财,与人消灾,只要有人出得起价让他行窃,不管是偷价值连城的宝贝或是不值一哂的破铜烂铁,他都会二话不说接下买卖。
要他接下这笔买卖的人与王大富起过多次冲突,早看王大富不顺眼,不知打哪儿得知祖传花瓶对王大富的重要性,遂要他偷王大富的祖传花瓶,还特别嘱咐他定要将此事闹得沸沸扬扬,狠挫喜欢狗眼看人低、仗势欺人的王大富,有大笔银两可拿,他自然乐意照办。
“世道愈来愈坏了,说不定哪天放在家里的夜壶也会失窃啊!”有人说笑,立刻引起哄堂大笑。
“这话一点都不假,老朽真怕哪天盗贼会看上老朽的扇子与书籍啊!这贼闹得朝凤镇看来是无法久留了。”翟野风佯装畏惧地打了个寒颤。
“您老想太多了,您的扇子与书籍就算放在路旁三天三夜也不会有人要偷的。”
“没错,您老就放心吧。”
镇民们瞧见老人家满脸恐惧的模样皆嗤笑不已,这说书老人身上的衣衫不仅陈旧洗到褪色,且还有不少补丁,任谁看了都知道老人家一穷二白,没人会傻到浪费时间去打劫老人家的破扇子与破书。
“怎么能放心,人心难测哪!我若丢失了扇子与书册,这往后的日子要如何过下去?”翟野风语带哽咽,还适时流下两滴泪,把老人家这角色扮演得唯妙唯肖。
镇民们见他杞人忧天,心想从老人家这探不到更多消息,便散了开来,仅有一、两名心地良善的镇民留下来安抚老人家那颗仓皇不安的心。
翟野风时而颔首,时而低声回应,心里盘算的是,他已经照约定将事情闹开了,今日将花瓶交出后,即可离开朝凤镇。
★★★
悦晨攒紧眉头,若有所思地端着待洗的碗盘来到厨房外,将手中的碗盘轻轻放进大木盆里,满脑子充斥着说书老人那灿烂的双眸。
“奇怪,我为何会如此耿耿于怀?”她不解自问。
“姊姊,你一个人在自言自语什么啊?”黝黑圆胖的余悦桐将手中的馒头塞进嘴里,走到姊姊身边,挽起衣袖准备帮忙洗碗。
“悦桐,我也不晓得自己是怎么了,竟然满脑子都是客栈里那位说书老人。”悦晨认真地对十二岁的悦桐诉说她的苦恼,由于母亲早逝,弟弟是她一手带大,所以姊弟俩感情很好,有什么烦恼都会说给对方听。
“咳!你想那个老头子做什么?”悦桐被塞在嘴里的馒头噎到,拚命咳着,将嘴里的另一半用力咳出来。
悦晨焦急地拍着弟弟的背脊,就怕他一不小心被馒头给噎死。“悦桐,你还好吗?”
“咳,我没事,姊姊,你不用再拍了。”悦桐以手背拭去眼角泪水。
“你吃馒头要小心点,别急躁地净往嘴巴里塞,瞧你,差点就噎死了。”悦晨双手插腰,板着脸训他。
“我下回会小心的,不过姊姊,那个说书老头有啥好想的?你该不会是看到他就想到爹吧?”悦桐眨眨眼,推测她想着那个老头子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