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毕祝祷词,沐澐拢好轻柔的裙摆起身,转向自己的贴身侍女,微觉着眉头责备道:“青虹,我不是吩咐过吗?我在佛堂时,不许来打扰。”
“是……”青虹扭着手,不安地说:“是奴蝉的错,但是皇上——”
“父皇怎么了?”沐澐心口一紧,倏然扬高音调。
“公主请放心,皇上安然无惹,但方才皇上突然降旨替四位公主指婚……”
“你说什么?”沐澐一惊,顾不得细问,急忙拉起裙摆,朝父皇的寝宫而去。
年过二十的她,早该婚配,但因父亲病弱体衰,所以她坚决不谈婚事,只愿守在父皇身旁,日日为他诵经折福。
没想到,父皇却突然为她指婚。
“姊姊!”
“沐澐姊姊!”
进入父皇所居的长德殿偏厅,沐澐缓下脚步,发现她的三个妹妹都己在里头。
“你们都得知消息了?”她问妹妹们。
“嗯。”几位妹妹纷纷点头,脸上全是惊惶与不解。
“父皇为何突然为我们指婚呢?”年方十六的小公主说淳,稚嫩的脸上充满忧虑。
沐澐也无法回答,转头望向四周,发现几位父皇的心腹大臣,以及一位她从没见过的和尚,也坐在厅上。
那和尚头顶有十二个戒疤,看来应是地位极高的得道高僧,但是一大把灰白的胡须垂到胸口,破旧的袭婆沾满灰尘,漂倒的模样明显与他崇高的地位不符。
他无视众人疑惑的打量,兀自闭目养神,静数手中的佛珠。
“这位是……”沐澐不由得感到奇怪地问。
“长公主。”官居监察御史的陈大人,出来禀报道:“这位是中土洛阳善化寺的圆方大师,二十年前云游到咱们大理就此住下了。这因是皇上特别召见,大师方才入宫请见。”
“原来是父皇的贵客。大师,沐澐怠慢了。”沐澐福了福身子,行礼致歉。
大理全国笃信佛教,对得道高僧尤其礼遇,即便沐澐贵为公主,也对圆方大师毕恭毕敬。
本来安坐不动的圆方,突然睁开眼,起身步下阶梯,来到沐澐面前,不客气地上下打量她。
“不错不错。”圆方大师点点头,诡谲地笑着。“贤淑贞静,蕙质兰心,也唯有你这样的女子,方镇得了那头猛虎。
沐澐疑惑地微声起眉。“沐澐不懂……”
“你毋须懂,只要去做你该做的事就行了。”
圆方抬眸朝旁边望去,视线分别落在其他三位公主身上。
“你们也是一样。唯有你们四人之力,方能救段氏皇朝。”
说完,他又啥着那抹神秘的笑,大步离去。
“这人到底是谁啊?”二公主沁水不可思议地高嚷。
他的态度说不上嚣张,但一点也不恭敬,摆明没把她们几位公主放在眼里。到底是什么样的得道高僧,这样趾高气扬
“微臣方才说了,是中土——”
陈大人又想解释一次,沁水立即烦躁地制止:“我知道!”
沁水咬着唇,凝视圆方离去的方向,方才他那抹神秘的笑,瞧得她胆战心惊,好像有什么不祥的事情要发生似的。
“白大人。”沐澐转向一位打小看着她们长大的老臣,急急询问:“听闻父皇已为我们姊妹指婚,敢问是否真有此事?
“启禀长公主,这事确实为真。”白大人恭敬回答。
沐澐虽然己经知晓,但是亲耳听到白大人这么说,心头还是倏然一震。
“那么,父皇将我们婚配与谁呢?”
“这……”几位大人互相对看几眼,似乎不知该如何启口,最后还是由陈大人开口。
“四位公主的婚配对象……二公主,被指配与城里的首富唐家独子。三公主,许给边城的玄王爷。四公主,则许给了玄长道人的嫡传弟子。”
全是些没听过的人!听到这儿,几位公主己是面色苍白,震惊得无法言语了。
陈大人同情地看着沐漂,继续又道:“至于长公主您……您则是许配给了白、白眉山的……”
陈大人结结巴巴,令沐澐更加疑惑。
“白眉山的什么?”
“白眉山的……祁昊。”陈大人突然压低声音,让沐澐漏听了一句。
“白眉山的祁昊?他是什么人?”
陈大人以及其他几位大人仓皇不安的脸色,让沐澐心里浮现不安。
“他是……白眉山的强……强盗头子。”
“什么?”沐澐一听,险些没晕过去。
“强盗头子?”沁水立即惊呼出声:“父皇为何替沐澐姊姊指配这样的人?那不是普通的庶民,而是土匪啊!父皇脑袋昏了不成??”
“二公主!”
她大胆的批评,让几位老臣吓得浑身冷汗直流。
“难道不是吗?”哪个脑袋清醒的人,会把女儿嫁给这样的人?
“别再说了,沁水。”沐澐制止妹妹,不让她再说出更多不敬之语。“我相信父皇做出这样的决定,必定有他老人家的理由。”
“说得是,说得是啊!公主,皇上必定有他的道理啊!”几位大臣纷纷赞同地猛点头。
“几位大人,沐澐想知道,父皇为何突然颁下这旨意呢?”
父皇……为何将她指给白眉山的盗匪呢?沐澐心中当然也不兔怀疑。
她虽不清楚父皇指婚的真正原因,但这些驸马父皇可能根本不识得,又如何指婚呢?可见必定是有人献计,但那人究竟是谁?
“这……”几位大人互看一眼,才老实道:“提出建议的,正是圆方大师。”
“什么?!是那老和尚?”性子直率的沁水又忍不住大呼出声。“他干嘛向父皇献这诡计?我们姐妹与他无冤无仇,他做啥这样陷害我们?”真是令人生气!
“二公主,您千万别这么说啊……”几位大臣额上又是一阵冷汗,他们迟早会被这位大胆公主的犀利之言给吓死。
“四位公主,皇上有请!”
这时,从寝宫里走出一位内侍官,宣四位公主觐见。
沐澐与妹妹们对望一眼,知道父皇必定是有话要私下对她们说。
“皇上,四位公主已到。”
一位年轻的内侍靠近床边,弯腰轻声察报。
“快——咳咳!快宣。”段玺善立即强撑起身子,两旁的内侍急忙上前将他扶起。
“父皇!”沐澐领着妹妹们鱼贯进入,围绕在他的龙床边,殷殷询问。
“父皇身体感觉如何?”
“是否较为舒坦了?”
“女儿亲自为父皇熬些补汤好吗?”
“还是女儿陪父皇说话解解闷?”
见到疼爱的四个女儿,段玺善的病容上出现了一抹慈蔼。
“谢谢你们,父皇——咳咳咳。”段玺善方开口,霎时一股气血涌上,他急忙捂住嘴,剧烈咳嗽。
“父皇,您不要紧吧?快宣御医——”沐澐慌得要传御医。
“不!”段玺善急忙举起苍白枯瘦的手,阻止道:“父皇知道自己的身体,已是病入膏盲,再传御医来也是无用。”
他知道自己来日不多,但他不害怕,打从心爱的皇后离世之后,他就没了求生的意志。
“父皇!”听到父皇说出这种丧气话,几位公主都红了眼眶,低头垂泪。
剧咳稍微敛了些,段玺善才又开口道:“你们别难过,幸而你们都己长大,各个知书达礼、美丽善良,父皇也没什么放心不下的。唯一担忧的,就是大理的国祥与你们的婚事。”
“父皇……”听到他提起婚事,几位公主又想起方才得知的指婚消息,脸上不禁露出疑惑之色。
段玺善望着女儿们,神色温柔地道:“指婚之事,相信你们都已经知道了,你们一定觉得奇怪,父皇为什么将你们指配给那样的对象,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