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凤兰亦从榻上下来,走过去却没有伸手去搀扶洛老夫人,只是肃手站在一边。
洛老夫人看看她,又看看娇笑的扶着自己手臂的外孙女,眸底闪过不悦,到榻上坐下,冷冰冰的道:“既是不舒服就别勉强在这里伺候。”
“是,孙媳告退。”锦凤兰微微欠身,就要退下。
洛子辰心疼的看她一眼。她此时身体一定非常不舒服,明知不解释会让祖母对她不满,可仍旧倔强的不说一个字。
“祖母,兰儿真的——”
洛老夫人手一挥,有些不耐烦道:“好了,我都让她退下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
洛子辰抿紧唇,看着妻子沉默的走出花厅。
“表哥。”江青鸾的声音比之刚才娇柔百倍不止。
洛子辰面无表情的看她一眼,声音平板地说:“表妹。”
洛老夫人看看娇美如花的外孙女,又看看一表人才的嫡孙,忍不住露出满意的笑容,“子辰,青鸾来了,你这几天就多陪陪她。”
“祖母,兰儿人不舒服,我先回房看看她。”洛子辰冷声打断祖母的一相情愿,脚跟一旋便离开了。
“外婆……”江青鸾眼泪如断线的珍珠滚落,轻扯着洛老夫人的衣袖嘤嘤啜泣。
洛老夫人恼怒的拍了下扶手,对着孙子扬长而去的背影微微眯起了眼。
洛子辰此时早已顾不得其他,只要一想到妻子现在正忍受着何等煎熬,他就心疼得要死。
他一路追去,明明两人离开前后时间没差多少,却没有追到她,可想而知她走得有多快。
当洛子辰追到房门外时,门窗却紧闭着,推也推不开,他急得额头都冒汗了。
“兰儿,开门,你开门……”
急切的声音传入耳中,锦凤兰浑身瑟缩的倒在床脚,只有四顾无人时她才敢将自己的痛苦表露出来。
“兰儿──”洛子辰恨恨的捶了门板几下,缓缓坐倒在地。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门里门外两个世界。
所有的下人都不敢靠近。他们不知道少爷跟少夫人怎么了,但少爷身上散发的那种生人勿近的气息太过强烈,没人想去找死,只是也不敢离开,只好远远守着。
当弦月挂至中天时,紧闭的门板终于吱呀一声打开。
洛子辰立刻就跳了起来,但却在下一刻摔倒在地,长久的维持着一个姿势不动,他的腿麻了。
“洛子辰——”锦凤兰弯腰扶他,声音有些飘忽。
他抓住她伸来的手,猛地将她拽入怀中抱任,紧得仿佛要将她揉入自己的身体,声音都打着颤,“兰儿,你没事就好。”他怕得不敢撞开门,怕入眼的是自己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让你担心了。”她有些抱歉的说。本来不想让他知道的,终究没瞒过去。
洛子辰掩住心中的悲痛,抱着她起身,走进没有点灯的房间,伸脚踢上门板。
走到床边轻轻将她放上去,拉过被子为她盖上,他的声音有着说不出的压抑,“饿不饿,我让人拿吃的进来? ”
“我累了,想睡。”
洛子辰默默的在被中脱掉她的外衣,又脱掉自己的外袍,将她抱在怀中,以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冰冷的身体。
“兰儿。”他低低的唤。
“嗯。”
“经常这样吗? ”他几乎问不出口。
虽然有从吴老那边听说发作的情况,但没亲眼见到根本无法想象是何等的折磨人。
锦凤兰沉默了好半晌,就在他以为不会有答案时才出声道:“已经不严重了,这回是我自己没注意才会发作。”
“明天请大夫过来看看吧。”
“别忙了,这不是病,是伤,吴老先前所开的方子也只是帮我调养而已,急不来的。”她试图安抚他。
洛子辰急道:“难道就让我看你这样痛苦吗? ”
锦凤兰定定看了他一会儿,才叹了口气,道:“此事,你确实无能为力。”实话就是伤人。
洛子辰也沉默了。
一时间,屋里静寂得吓人。
良久,洛子辰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我知道祖母让你受委屈了,你在她老人家跟前也不自在,不如——”
“没事,承欢膝下本就是做晚辈的该为的。”她截断了他的话。
“但你现在的身体状况? ”他实在是担心。
锦凤兰摇摇头,道:“不碍事,我不会为难自己的。”
洛子辰想了想,虽然还有些犹疑,但终究没再说什么。
第7章(1)
翌日。
当洛子辰夫妇去给洛老夫人请安时,江青鸾已经言笑晏晏的陪在一旁。
见此情形,夫妻俩对视一眼,神色不变的上前请安。
不多时,早膳便摆了上来,几个人囤桌而坐。
洛老夫人慈爱的看了眼身边的外孙女,对孙子道:“辰儿,这些都是青鸾做的,你尝尝味道可合心意。”
洛子辰正欲送入口的筷子立刻停住,他缓缓把筷子放下,抿抿唇,起身道:“祖母,我跟兰儿还是回自己院中用膳吧,就不劳烦表妹费心了。”
锦凤兰才吃了口,就被他强硬的夺下筷子,有些无奈的由他拉着站起。
洛老夫人脸也沉了下来,冷冷的扫过沉默不语的孙媳,再看向孙子,“辰儿,你表妹远来是客,你这是待客之道吗? ”
他不以为然的冷哼一声,“既然是客自然尊贵,怎能让客人下厨,咱们洛府自有厨子仆役可用。”
江青鸾脸色一白,攥紧手中的罗帕。
“到底是青鸾的一番心意,咱们不可辜负。”洛老夫人用力将筷子拍在桌上,怒容已现。
“表妹厚意,我只能辜负了,吃下去,我怕消化不良。”洛子辰的话相当不给面子。
江青鸾身子发颤,嘴唇颤抖,说不出话来。
锦凤兰揉了揉额际,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相公,表妹一番心意,这情总是要领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她是真的不想插手。
“你闭嘴。”洛老夫人突然怒斥,指着她厉声道,“你悔婚在前,又厚颜再嫁,这且不说,你嫁进来已经数月,不曾亲手做过半碗羹,不曾亲手缝过一件裳,难道应该吗? 我老归老,还不糊涂,这府里发生的事我一清二楚,上回大夫过府为你诊脉,说你身子损伤过甚,短时间内不宜生育,我这个孙子是洛家独苗,今年二十有二,膝下空悬,难道你想断我洛家香火? ”
锦凤兰眉毛一挑,低头整衣袖,不再吭声。
“祖母——”洛子辰脸色很难看,“这不关兰儿的事。”
为了怕祖母起疑或一直给兰儿压力,他才让大夫避重就轻的透露兰儿的状况,结果还是被祖母拿来作文章了。
洛老夫人怒容更盛,“不关她的事?自从娶她进门,你的眼里就只有她,几时能看到别的人和事。”
洛子辰噎了一下,他没料到祖母会吃妻子的醋,“祖母这话就冤枉孙儿了,孙儿对祖母一直很孝顺啊。”
“你若真孝顺我,赶紧纳房妾进门,为洛家开枝散叶。”
洛子辰暗暗握拳,声音低沉了几分,但语气却十分坚定,“祖母,孙儿还年轻,此事不急,等兰儿的身子调养好,您想要多少曾孙,我们就生多少。”
“就她那身子,几时才能调养好?你给我个时间。”洛老夫人有些咄咄逼人。
洛子辰心中一沉。
锦凤兰心头满是苦涩,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她抬头赶在丈夫之前开口,“祖母,其实我——”
“兰儿,”洛子辰截断她的话,“此事有我,你不必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