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二小姐娇娇滴滴的微笑起来。
她就这么一个人走在往偏院的路上,举止上装得小心翼翼,碰到了婢女奴仆,就用一种娇羞中带着紧张的神色,回应奴仆们的行礼。
过往奴仆婢女觉得二小姐行踪奇怪,神色也不对,心里暗暗起了疑心,打着招呼的时候,顺道就问了二小姐需不需要奴婢跟随云云,那二小姐脸上娇羞飞红,手绢微遮着脸,仿佛说溜了嘴一般的,道了一句:“我和先生约着在偏院见面,这会儿都要迟了……哎,可要帮我保守秘密,别跟爹说呀。”
那样娇羞和心急的模样,让奴仆们传起了流言。
——二小姐与先生私会在偏院的捎息,不胫而走。
许二小姐娇滴滴的,踩着纤弱的步子,那么急于在短暂的午间休息时间,私会情郎的模样,也被一迸传回了许大掌柜耳里。
与方记钱庄的姻缘,终于攀上了。
他在心里为二女儿暗赞一声好!
“你睡不着吗?映。”
撒娇般的询问声在耳边响起,和她窝在一床被子里的冬舒恋翻过身来趴着,眼睛眨巴着看她。
下午时分,醒得太早的月映无论如何也睡不下这场午觉。
她心里莫名的发着慌,思来想去都是方少行的身影。
“恋恋,我想出阁。”
“为什么?”冬舒恋滚到她身上来,困惑着。
月映有些不知所措的皱着眉。“我总想到少行……恋恋,他会不会出什么事?外头雪下得这么大,他是不是没穿得够暖?会不会栽到雪里去了?”
冬舒恋有点傻住了。
她己经很久很久都不曾看过月映这么慌乱的模样了。
“不要怕嘛,方公子不是在许府就是在学堂,那个人平常生活那么单纯,无论如何也出不了什么差错的。”
月映茫然着,叹了口气。“我就怕是许府里出了事。
冬舒恋安静了一下,然后极其小声道:“我听说许二小姐喜欢方公子。”
“我也听说了。”月映有些烦闷的、又有些懊恼的道。
“可是方公子喜欢的是映你嘛。”
“我也晓得。”月映低声道:“虽然晓得他的心意,可是牵扯到过往之事……恋恋,我好怕走上和娘亲一样的绝路。”
“不会的不会的——”冬舒恋拚命的安抚,“映喜欢的是方公子,那个人怎么也不会学坏的,何况又有小王爷给你当靠山,不会出事的。”
“在理智上,我也晓得少行不舍舍弃我……”月映低低苦笑,“可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慌得急。”
“映想见方公子吗?”
“……嗯。”
冬舒恋蹭着她,心里感到不可思议。“人家一直以为,映即使有了喜欢的人,也不会惊慌失措呢。”
“我也曾经这样以为。”她笑,复而叹息。“少行说过和我一月一会仍然不够……确实是不够的。但我心里有伤,那样恐惧着,若不限制着自己一月一会,说不定我会沉得更快。”
“映非常非常的喜欢方公子呢。”她愣愣的道。
“是啊……”月映垂下眼睫,“真的,很喜欢他。随着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越来越喜欢,然后,越来越想念也越来越害怕。”
冬舒恋注视着她嫣红的脸庞,以及那抿得苍白的唇。
月映终于闭起眼睛。“失去他的话,我要怎么办呢,如果他被别人夺走了……即使我明知他心意不改,我明知他对我——这样喜欢一个人的心情,好可怕啊,恋恋。”
冬舒恋紧紧抱住她,将力量传递给她。
“你要有信心,方书呆那么喜欢你,三天两头的就上三千阁来技你,虽然什么都不会,也不懂得怎么哄女孩子,但他会记得摘花给你、会念诗词给你听,还试着帮你梳头发呢……对啦,人家有在门口偷看啦……总之,就算方书呆一点都不灵巧,可是他心里满满的都是映呀。”
冬舒恋笃定地道:“方书呆在的时候,映总是笑着的。旁人一看就晓得了,映是漂亮的被爱女人。”
月映倾听着,半响,忽然笑了。
“恋恋向王爷学了不少甜言蜜语呢。”
“才不是,这是人家对映的爱呀。”
“你不是整个人都是王爷的吗?”
“映是最特别的。”她亲匿的道。
被这样小女孩似的撒娇方式逗乐了,月映低声笑了起来。
窗外的雪势渐盛,风越发的寒凉。
月映望着外头灰蒙蒙的天际,心里漫漫的微慌轻优,无法消解。
她想念方少行。
小婢女带着方少行,顺利穿过复杂的径道,来到大门深锁的偏院。她露出为难表情。
“小婢没有锁匙……”
方少行左右看看,从一旁的造景里捡了颗大石头。
那小婢女恐惧的瞪着他手里足有她一颗脑袋那么大的石头,深怕他砸到她脸上来,连忙退开。
方少行也不理会她,双手抱着大石,对准那在日哂雨淋之后生了厚厚锈斑的大锁,狠狠的敲上几下。
那锈锁纹丝不动,但那大锁旁的厚锈链子却粉脆的碎掉了。恐怖的摩擦声响了一阵,一节一节碎掉的锈炼扬起灰尘的掉在地上,连同那只坚硬的大锁一并砸下。
小婢女的身子抖了一抖。
方少行几步上前,使力将门扇推开。然后他转过头,望着那该来引路的小婢女。“请。”
小婢女怕得眼泪直掉,又不敢逃跑,就这样一边浑身发抖,一边畏畏缩缩的走进偏院。方少行紧跟着她,在婢女走错几次路之后,他们在第三次的折返中,终于望见那口被遮掩在大树垂枝的冰霜之后的井。
小婢女看到井,心中一松,竟然软了脚的跪坐在地。
方少行毫不迷惑的越过她,绕过垂枝的冰霜,走到井边。
井上盖着一块木板,再压上一颗大石,石上还贴了张黄纸,上头的字迹符样已经模糊。黄纸紧贴着石面,粗糙斑驳。
他背对着婢女,头低低的,就望着那口井,一句话也没有说,良久,动也不动的。
小婢女怕极了,不管是这位与平常温和模样大相迳庭的先生,还是这长久以来一直有着闹鬼传言、大门深锁的偏院。
她的年纪不大,入许府也不久,当初被分到二小姐房内成为贴身侍女时,还以为自己受到重用,却没有想到二小姐看似娇柔纤弱,其实下手极狠。那细细的指甲尖掐着皮肉,生生的转着剌着,那种痛苦简直令小婢女浑身发抖。外人都传说许府二小姐知书达礼,纤雅高贵,但唯有房内伺候的侍女才知道她的阴狠易怒。
但即使是这样的许二小姐,平常时候也绝不靠近这问偏院。在二小姐房里,那扇向着偏院的窗子,从来没有开启过。二小姐甚至在那扇窗子前,悬着字画遮挡,还佩上一柄小小的桃木剑像在堵挡着什么。小婢女看在眼里,越发的深信其实偏院里藏着冤死的鬼。
如今因为先生的要求而被迫来到这间偏院,她畏惧得不得了。
在冬日寒风之中传来的,不只是落叶刮旋的声音,还有什么东西在走动着所发出的沙沙声。小婢女浑身发着抖,心想估量着应该是二小姐来了吧。
但她不敢回头。
眼睛死死的瞪着方少行的背影,她明确的看见了那口井被木板盖着,还用大石沉压,里面不论有什么都应该、应该出不来才是……吧?
沙沙的声音越发的接近,小婢女闭着气,肩膀紧绷,她小心翼翼的想回头,去看看身后接近而来的是不是二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