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好、好呀,一块。”骆千蝶完全处于被动付钱的角色。
“等一下我替你们送过去。”
“我要坐靠窗的位置!”丹尼斯蹦蹦跳跳挑了他满意的座位,等骆千蝶也坐下后,他才露出好厌恶的表情,与方才的小天使模样大相径庭。
“真受不了,我最讨厌扮蠢小孩了!”呿。
“可是你扮得很好呀……”简直是出神入化、收放自如。
骆千蝶将脖子上沾有丹尼斯眼泪鼻涕的丝巾拿下来。好可惜,她花了三百多块买的,才系不到两次。
“你在讽刺我?!”丹尼斯火大地重“嗯”了声,一股威严爆发出来。
“我在夸奖你呀!”骆千蝶替自己辩驳。“你都没看到你自己刚刚那副模样,根本就像有个五岁小孩附在你身上……要不是我早知道你的真面目,我一定会误以为你真的是个--”
“这么大声吠做什么?想让全世界都知道我的身分吗?!”
“对不起。”她立刻反省。想了想又不对,“你干嘛吼这么大声?我又不是来讨挨骂的。”欺负人的意味太浓重了吧!
“不是来讨挨骂的?”哼哼。“你以为我是来低声下气求你将黑络还给我们的?”
丹尼斯的笑容很讨厌,所以骆千蝶拒看那又天使又恶魔的脸孔。
“我当然不会以为你这么有礼貌……”她小声嘀咕着。
“总算还有点智商。”丹尼斯冷嘲。
“你再骂人我就要走了--”
“有本事就走看看。”丹尼斯还在笑,一股金属寒意已经抵上骆千蝶的腹部。“我枪法向来不好,对着你的肚子瞄准,可是会不会打爆你的小脑袋,我就不保证了。骆千蝶。”笑容转为狰狞。
“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不要用你那个蚂蚁般大小的蠢脑来看扁我们。要查你的资料比打个喷嚏还容易。你最好乖乖待在原位,在我恩准你滚之前,双手背在背后,稍息坐直。”
“你……”
两人看见美丽的女店员端着餐盘过来,暂停交谈。
“来,香草桑椹冰淇淋百汇、天使蛋糕、黑咖啡。这是手工饼干,是我特别招待的,尝尝看。”一项项食物摆在桌上。
“漂亮姊姊,谢谢你!”丹尼斯又在扮蠢小孩了,“看起来好好吃噢!”
“慢慢用噢。”
女店员离开,丹尼斯立刻收起笑脸。
“黑咖啡端过来!”他下命令,“这个才是你的!”冰淇淋百汇被推到骆千蝶面前。
“呀?”
“呀什么呀?!我只喝黑咖啡,不吃这种甜食。”他嫌恶地瞄一眼蛋糕和手工饼干,也一并往她的面前推。
“那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点黑咖啡?”
“你有看过一个五岁小孩喝黑咖啡的吗?!”真是笨到爆!要是他一上场就摆明要点黑咖啡,不惹来侧目才有鬼!
“呃……听起来你也好辛苦。”一个成人却存在于一个孩子的躯体里,他也是有他的辛苦吧。
“少装出一副同情人的模样,骗得了黑络骗不了我,我不吃这套的。”丹尼斯啜了口咖啡。“懒得跟你耗太久,我直接问--你要怎么样才肯放弃黑络,让他跟我回去?开个价,干净俐落点。”
“你问错人了吧?黑络是人又不是东西,怎么可以用这种方式开价?”
“在我眼中,他就是个‘东西’,而且是可以议价的东西。”
“黑络是人!”骆千蝶坚持地嚷。
“人也是可以买卖的。”他现在使用的这具身体不也是花钱就轻易买到?钱不是万能,没有它却万万不能。“你想趁机抬高价钱也是可以理解的。只是你最好适可而止,太超过的话,我会被磨光耐心的。”丹尼斯像是看穿她心思的哂笑,“我不是个崇尚暴力的人,如果能花钱了事,我很懒得浪费功夫。”言下之意是,只要她的价钱合理,他不会吝啬。
“你为什么会以为我有权利决定黑络能不能卖,又凭什么以为我卖了他,他就会跟你回去?!”骆千蝶双拳在桌面下死命抡起,她不断告诉自己,不可以打小孩--虽然眼前那家伙其实到了可以狠狠痛扁而不违反儿童福利法的年龄,可是碍于他那具小身躯,她不能动手,不能……
“黑络那种性子很容易掌握的,只要你一句请他离开,我再适时出现,他就会心甘情愿跟我回研究所。想想,一句话,值几百万,你要画多少张插画才赚得到?现在只要你动动嘴皮,钱就入袋,聪明的人都知道该选哪一个。”
“你不是一直叫我蠢女人吗?所以我选择拒绝!”骆千蝶连思考半秒也不曾。
“真的是蠢女人。”丹尼斯没有任何赞赏的口吻或眼光,发出几声颇不屑的嗤笑,“你以为这样就表示你的情操很高贵吗?啧,如果盼盼小姐在这里就好,我真希望叫她听听你现在心里最丑陋的声音。”听听她心里是不是正直嚷着“价钱太低,我不接受,再高一点”这类的市侩。
“随你怎么说,我不想浪费唇舌跟一个压根不信任我的人解释,黑络也绝不会成为你口中可以买或卖的人--如果你今天找我就是要谈这个,那么我想我们谈完了。”骆千蝶起身,准备走人。
“坐下!”丹尼斯一喝。
“我们没什么好谈的呀!”骆千蝶仍直挺挺站着。“我不可能让黑络再回到你嘴里的研究所--你们根本就是一群神经病!我根本不敢想象你们究竟对黑络做了什么……好,你如果想听我心里最丑陋的声音,我也不需要掩饰了--”
她用力吸饱一口气,吼出--
“你们这些混蛋王八蛋臭鸡蛋把人命当成什么不值钱的玩具还是用过就可以丢掉的卫生纸以为自己是伟大造物主实际上你们根本就只是变态拿别人的痛苦当成快乐说穿了不就是要自己享受那种超物欲的成就感和满足吗如果你们真这么厉害为什么不干脆去研究AIDS的抗体去造福千千万万的人口干什么研究把人变成蜘蛛老鼠蟑螂蚂蚁有什么社会公义和价值吗?!”她一句也没断,因为这番话在心里反复出现太多次,让她完全没吃螺丝,也没咬到舌头。
要说丹尼斯没被她吓到是骗人的--这小妮子这么火大做什么?而且吼到完全让他没有插话的余地,像把失控的机关枪,方圆百里之内的生物全都挨上好几颗子弹--资料上不是说这个骆千蝶是软柿子,要捏要压要拧要挤全不吭声,还是个说话说不全就一定会被打断的“无声者”?那现在在他面前哒哒哒哒杀个不停的家伙是谁?
“慢着,你不要做人身攻--”
骆千蝶再吸一口气,继续扫射,“你都可以骂我蠢了,为什么我不可以骂你变态?!你们就是这种过度膨胀的优越感作祟,以为全世界都可以踩在脚下,践踏别人、伤害别人、踩着别人一步一步往上爬!不要忘了,你们是人不是神,没有资格决定别人该怎么活下去!”
丹尼斯沉默了,只是看着她。骆千蝶也回瞪着他,足足十分钟,没有人再开口说一句话。
“坐下来吃冰淇淋吧,都快变成奶昔了。”丹尼斯终于有了反应,却只是敲敲桌面,要她吃东西,他自己则是喝着渐冷的黑咖啡。
幸好刚才女店员正巧到店门外去挂“今日菜单”,小小的咖啡店里又没其他客人,否则一定会觉得他们这对伪母子非常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