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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淮为她包裹的伤巾成了一圈圈比鸟躯还大的圆形布团,鸰儿呜鸣两声,见凤淮无动于衷,她垂头丧气。

  “别随意碰触我。”冰玉般的眼眸敛去所有暖意,或者该说,那双晶莹的眼,从不曾停驻过温暖。

  小气鬼!鸰儿拍打着羽翼,吱喳乱叫,跛着细瘦的伤腿在木椅上蹦蹦跳跳地抗议。

  凤淮没再看她,转身走回自己的房间。

  小巧的鸰儿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企图再以可怜的甜嗓轻鸣唤回他的脚步,奈何她魂牵梦萦的洁白身影仍没有丝毫迟疑地消失在门扉之后。

  果然不能操之过急,鸰儿呀鸰儿,一百年你都忍了,怎么这回定力如此之差呢?

  一定是因为凤淮那时的神情太诱人,浅浅的额际散发闪耀着白亮微光,浓长的睫半掩着澄澈的瞳,那副模样,让她不由自主地起了色心……

  只可惜她贴在他胸口才短短须臾便教人给打回了原形,下回她若再犯,恐怕就会给轰出家门了。

  鸰儿傻呼呼地娇笑,没关系,今天这记身体接触,足足能让她再满足回味个一百年,也更成为她继续坚持的动力!

  “以往,都是你这般欺负我,就爱瞧我红着脸斥责你的逾矩,定是因为那时我总是推拒,现世报才要让我也尝尝这种被人拒绝的滋味……”娇小精致的鸟娃娃窝坐在藤椅上,黑翦的圆瞳陷入那段紧锁在心底深处的记忆。

  为了守着这段回忆,她甘愿受尽冷漠,只有在独自舔舐心伤之际,她才会容许自己沉沦在那段岁月的包围中……

  婉转低吟的鸟语,带着甜甜的娇憨,“可我当初的表情,才没你这般冷酷、这般伤人哩,每每还不都称了你的心、如了你的意,让你给占了便宜……”

  水灿的眼染上薄薄雾气,朦胧了眼底的笑。

  “可是……你忘了这一切,只有我,还好傻好傻地搁在心上……”

  即使颤音哽咽,逸出檀口的,仍是非人的哀哀啼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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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近子时,月浅星稀的深夜。

  哀凄凄的鸟鸣,在空荡静穆的卧雪山上更显清晰了亮。

  凤淮尚未入睡,不只是因为屋外那一声声好似哭泣的嘶啼鸟声,更因心头难以摸透的紊乱思绪。

  他披上白色外褂,缓缓来到窗边,屋外一株枯树,上头伫着扰人清梦的鸟儿——鸰儿。

  枯树、孤鸟,衬着黑夜间一轮缺月,看来孤单得好清寥。

  凤淮双臂环胸,白虹烟云如影随形。他的眼,合也不合地浅望着雪霁窗外,脑中想的是赏月景,视线之中却怎么也存在着一抹孤寂鸟影,迫使他不得不“顺便”将她收纳在眼底。

  今夜的她,有些反常。

  他记得她总是爱笑的,无论他对她的态度多冷淡,她仍是笑着的,即使偶有失落的阴霾染上她的眉宇,往往也在下一刻,她就会再度牵起甜笑,好似她是不轻易被打败的一方。

  而今,她在展现着她的懦弱。

  淡瞳不由自主地从缺月上全然移转到枯枝孤鸟。

  白亮发丝所衬托的清俊脸庞,恬淡无欲,白烟轻扫的眉,浅浅的;凝水晶莹的瞳,淡淡的,只有手臂上的白虹烟剑不经意地流露着他的心思。

  目光越是专注,臂上的烟剑便开始不听使唤,悖逆了他向来的无波无绪,凤淮并末分心在白虹剑上,任其由一缕轻烟转为熊熊烟焱,拂得他披散的白发及衣裳翩然若飞。

  他站在窗边许久,久到他以为自己会继续冷眼旁观着梢上啼鸣的她,然而,他却在下一瞬间移动步履,推开了房门——

  “你还要啼叫多久?”

  清泠的问句,成功阻止了梢上孤鸟的泣血夜啼。

  夜幕的闇黑,几乎要吞噬掉鸰儿娇小的禽鸟原形,她静默了会儿,选择继续嘶鸣着他所不懂的语言。

  “你的声音都叫哑了,够了。”凤淮不着痕迹地蹙起眉。

  鸰儿却一改以往地耍起任性,越叫越是大声。

  凤淮不发一语,微仰着首,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

  梢上的鸰儿自是难以忽视来自于他的冷冽目光,终于,她还是乖乖闭上了嘴,等待着重获清静的他转身回房。

  她想,他只是嫌她吵而来要她噤声的吧。

  鸰儿静了片刻,凤淮却仍伫立在树下。

  奇怪奇怪真奇怪,他怎么……还不走?难不成要在树下与她对望到清晨?

  “你是因为脚伤发疼而哀啼不止?”他打破无声静默。

  才不是呢!她只是有感而发,一时兴起地哀悼自己的蠢傻罢了。若非他提起她的脚伤,她早早便将它抛诸九霄云外。

  “下来。”

  好好好,我不会再扰人清梦,不会再喳喳呼呼,你就放我在这里吹吹风、醒醒脑,好生回房去睡吧,祝好梦。鸰儿回以鸟语,拍拍快要冻僵的双翼,兀自窝在枝哑上。

  “你若有空闲在树上嚷痛,不如下来包扎伤口。”凤淮仍以为她是因伤疼而哀鸣。

  鸰儿怔怔地望着他。这句话……听起来好像是关心耶。

  见鸰儿迟迟没行动,凤淮拒绝再与一只不通人语的禽鸟对话,左掌轻扬,送出一道轻风,拂过鸰儿周身。

  “哇——”猛然恢复成人形的鸰儿发出尖叫,她方才脚下所站的枝哑细细长长的,承受得了一只粉鸟的重量,却不代表经得起一个姑娘的吨位。

  她急急抱住树哑,却听到树木主干与枝橙即将分离的……断裂声。

  “凤、凤凤淮……要断掉了!”

  她虽是鸟精,也拥有变身的法力,但是她无论由人变鸟或由鸟变人,都有固定的辅助手势及咒语,缺一不可。现下,她抱着救命树哑,反倒让自己陷入摔死的危险之中,更何况她的脚还扭伤着。

  “跳下来。”

  跳、跳下去?!然后再让她摔断另一只腿,是吗?

  鸰儿抱树抱得更紧,不期然却瞥见树下的凤淮——微展着双臂!

  这举动……是在告诉她,她若跳下去,他会牢牢接住她?还是他又在施展那招“大鹏展翅”?

  鸰儿咬着下唇,只敢瞅着他瞧,却没胆付诸行动,而凤淮也没再开口,臂膀仍是舒展开的,脸上神情淡然得高深莫测。

  两人是有足够的空闲光阴在这空地上相看两不厌,可摇摇欲坠的枝哑却没这等雅兴,剥裂声又清楚传入鸰儿耳内。

  她咽咽津液,启口问道:“我跳下去,你会接住我吗?”

  凤淮没答声,只是定定地回视她,以无声的行动给予答覆。

  鸰儿扬唇轻笑。

  两袖的嫩黄波漪,飞腾出最动人的舞姿。

  再无迟疑、再无惶恐,优美的跃弧,划开在浓浓夜幕里,像只驭风展翼的鸟,振翅而翱。

  她知道,这一回,她没有摔疼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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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鸰儿捧着润喉的温茗,小口小口啜呷着,面无表情的凤淮正在处理着她的脚伤。

  “为什么你手臂上缠绕的白虹敛好似在燃烧一般?”鸰儿盯着他右臂上诡谲的云波,好奇地询问道。

  此刻,那抹淡烟正窜着无形烈焰,虽不见火红的焰舌,却激起狂飒的茫烟,几乎让凤淮的右半边身躯全陷入迷蒙白雾间。

  “凤淮,你有没有听到我的话?”鸰儿捺着性子再问。

  良久良久,凤淮才应了她一句。

  “我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剑长在你身上哩。”晤,凤淮现下的表情好好看噢。

  “我不知道白虹何故如此反常,剑不会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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