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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页

 

  他曾拥有的千翡,自负傲然,不可否认,她确实美得艳冠群芳,足以让粉黛美人为之垂颈失色。

  那样的干翡,他没有心动。只是享受着她如期完成他每回交代的任务时的极度满意,及偶尔顺便享受她挑逗之下所尝到的肉体欢愉。

  她的存在,仅只于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领着他所下达的命令,为他搜索任何关于青冥的蛛丝马迹,为他由各个剑痴名人手中偷、抢、杀、拐来任何有用消息。

  他不会对一个只有这般轻贱价值的女人产生任何情绪波动,更何况她还毁了他多年来的唯一希冀。

  但他并不以为现在坐在他面前,吮着拈糕的水葱白指的痴儿会让他改观。

  秦随雁和净净应该也是这么看待他的,否则他们不会处心积虑地想将痴儿给区隔在他视线范围之外。

  不会带来任何改观吧……

  不,还是有改观,至少她身上遍寻不着半点千翡曾有的优点及缺点。

  “你会变成这模样,难道是传言中的蚀心剑之故?是它将‘千翡’给吞噬得干干净净,才让你以现在这么无邪单‘蠢’的样子活下来?”

  水湅的话,她仍不懂,只微微掀起长睫看了他一眼,很敷衍很敷衍地算是够意思地回应他,又继续与桌上摆放的数十盘甜碱俱全的可口糕点奋战。

  “好吃?”

  “嗯。”她点头如捣蒜,灵巧舌尖舔去唇边糕末,像只贪得无厌的猫。

  “你只要一直乖乖的,就有数不尽的小玩意儿能吃。”他一字字,慢慢的、轻轻的、笑笑的,诱哄。

  “嗯,乖乖的。”笑容加大,她这回听懂了。

  “一直乖乖留在我身边,就有好多好多的小玩意儿吃噢。”水湅附加卑鄙无耻的恶劣注解。

  痴娃娃无法明辨善恶、不知何谓小人嘴脸、不懂什么人间险恶,菱嘴里衔着甜豆糕,好傻好傻地点头将自己痛痛快快给出卖掉。

  水湅笑得好乐,肘臂挂在石舫栏外,一圈圈拨弄着湖水,也在清澄似镜的湖面中看到了此时的自己。

  因是水波涟涟,才会让水中映照的他看起来笑得如此无防、如此自然吧?

  那镶满在眼瞳、唇畔的笑,是漪光交错的眼误吧?

  沉在湖水里的五指一搅和,让那水镜间的人影糊得分辨不出五宫,更遑论脸上不经意流露出来的笑靥,指上的动作带着些许恼怒。

  他,不承认那是属于他的笑容。

  “水湅,不可以近,水里有……”她双颊被糕饼撑得鼓鼓的,但一瞧见他半只手肘全浸泡在湖里,她便慌忙到顾不得嘴里的食物未吞咽入肚,全堵在喉间,将她努力想表达却又表达不清的句子给阻碍得更彻底。

  “你在说什么?”他目光离开波亮湖面,回首。

  她快速咀嚼,囫图吞饼,并上前将他的手自湖里捞起。

  “水里,有吃人的坏人。”

  “吃人的坏人?”他还没反应过来。

  “你昨天说的。”见他仍一脸茫然,她又道:“你说,坏人在湖底。”

  水湅记忆回笼,那只是他昨天一句不甚真切的玩笑话,孰料她记得好牢。

  “所以,你怕我被湖底的坏人给吃掉?”他笑望着那双仍紧紧揪握在他肘间的小手。

  她点头,“要是饿了,会吃很多,手,不只。”

  良久,水湅重新拼凑了她的句子,带着八成的自行猜测。“你想说的是,‘万一湖底那吃人家伙没用早膳,肚子饿得慌,食量就会变得很大,到时不只是我的手,它会将我整个人拖到湖里去饱餐一顿’?”

  她仔仔细细听完他的加长版解释,虽然里头有好多好多她听不懂的词,但差不多她方才所强调的重点都有被他重复一遍,所以大概与她的意思相去不远,小脑袋又点了点。

  水湅陡然笑出声。

  “该说你胆子太小还是担忧过了头?那只会吃人的坏东西被缚锁在湖底,别说吃东西了,连翻身都做不到,怕什么咧?”他的笑,带着深深嘲弄。

  那龙,原本有机会脱离禁锢,却全毁在她手上。

  “缚、缚锁?”不懂。

  “就是被人五花大绑,动弹不得。”水湅顿了顿,“还是不懂?”

  他取下发上帻巾,无视一头披散开来的墨黑长发,迳自拉拢她的双腕,开始圈圈缠绕。清冽的眼直勾勾地望进她的眼底,看着她的不解,以及未知的害怕。

  “它在湖底,被无形的丝线所缚,就像这样,龙爪、龙颈、龙身全系牢收紧……不准许它离开蓄龙湖,不准许它再见天日……”

  缠在她纤细腕间的帻巾好似一条捕获猎物的蟒蛇,不住地收紧蛇身想将猎物勒毙!

  “水湅!好、好疼--”腕上传来的痛楚,让她又急又疼地哭了。

  “那感觉,是很疼。”水湅的眼,透过了她,落在她所无法触碰到的缥缈思绪间。

  “真、真的好疼--”

  她的哭嚷,唤回了水湅的失神。

  缚绑在帻巾之中的柔荑被束得涨红,连同她的眼眶也是被泪水洗涤过的浅浅粉色。水湅迅速松开帻巾,并将那条让她好害怕的浅绿似蛇的长长帻巾给抛进湖里,任它浸了水湿,逐渐下沉,离开了两人的视线。

  “对不起。”他揉了揉她腕间的淤红,接着又拭去她镶挂在眼角的薄泪。

  “懂了,缚锁,好疼。”他身体力行的教导方式让她学得很快,也让她很快又学到一个新词,只不过,手腕好痛噢,呜……

  水湅笑了,“事实上缚锁并没有那么疼啦,是我示范错误。”难得他头一回很真诚地反省了自己的过错。

  “可是……”她顿了顿,“那为什么,缚锁,湖底?”念及“缚锁”两字,她的速度明显减慢,可见仍相当陌生。

  他知道她问的是“那为什么它会被缚镇在蓄龙湖湖底”。

  “有人说它不听话,兴风作浪、捣毁城镇民房,带来无止尽的水患--”思及他说的话必定让她一头雾水,水湅扯扯嘴角,简言道:“它就是不乖。”

  她娇俏的脸蛋垮了下来,“不乖,就要……”微颤的细指,指指湖水。

  “对,不乖就要关在湖底,而且还没东西可吃。”

  她蹙眉的模样像是又准备要狂哭出来,沾了泪的长睫低垂,眸光落在自己手上啃了一半的糕饼。

  “没吃,会很饿……”

  “当然。”

  突地,她将手上的糕饼抛进湖里,换来满湖鱼儿的争夺抢战,激烈的水花在糕饼处绽开,不一会儿,水花消止,糕饼也无影无踪了。

  水湅眼底映出一张苦苦的芙颜,她抓起第二块再投入湖中--情况一如先前。第三块、第四块……

  蓄龙湖里的鱼儿向来不怕生,更遑论有人愿意喂食,不一会儿,石舫周遭已被成群的鱼儿给团团包围。

  “水湅,它吃不到……”

  水湅挑动剑眉,“不会呀,我瞧这群鱼儿吃得挺乐的。”一张张破水而出的鱼嘴,开开合合地嚷嚷着“我还要吃”的贪吃嘴形。

  “湖底的,吃不到--走、走开,不是你们吃,这是湖底要吃的……”千翡双手将最后一块糕饼牢牢覆在胸口,正以一种很认真的语气与一池鱼儿说话,诚惶诚恐的模样仿佛生怕鱼儿会跃过石栏来抢她手上的糕饼。

  水湅微微一怔。

  她不是要喂鱼?而是要……喂龙?

  “水湅……湖底的,吃不到……怎么办?”糕饼才人了水面便教鱼儿给抢食殆尽,根本就沉不到湖底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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