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步云只急着追问:“你们在哪座山上遇见她?”
“就在城郊不远的南霁山。”
“南霁山?南霁山就是灵山吗?”难怪他搜了二十来座山名里有个“灵”字的山头,仍毫无所获。
老猎户搔搔胡。“灵山是老一辈人在用的称呼了。龙大人,你最好快些上山抓女淫贼,否则不晓得又有多少无辜男人受害!”
“这是当然,龙某即刻起程——”起程逮捕那个有胆迷奸他,却没种将他的话给听完的“淫贼”娃娃。“感谢各位相助,官民合作,其力断金。”
“龙大人,你太客气了,这是咱们小百姓该做的。”
吩咐小衙役送走了猎户,龙步云直奔马厩,发誓要以迅雷不及掩耳的神速逮住娃娃。
“踏破铁鞋无觅处,该送上门的又自个儿送上门来,这回看你还能躲到哪个老鼠洞去缩头藏尾!”龙步云漾起一抹笑,扯缰策马朝城外飞奔。
另一方面——
“哈啾!”娃娃揉揉鼻头。“奇怪,受风寒了吗?怎么觉得鼻子好痒?臭阿忠,是不是你在说我坏话?”
“哞——”阿忠无辜地反驳。
“谅你也不敢。赏你一颗瓜子。”娃娃伏下趴在牛背上的身子,让阿忠舔食她掌心的剥壳瓜子,她自个儿则是继续嗑着小福袋里的其他瓜子。
天好蓝,云好白,缓缓移动的牛身起伏稳定的负载着她,像朵轻飘飘的云。娃娃合上眸子,任阿忠带她穿梭在林问小路,朝着不特定的目的地散步。
到底是她在溜牛,还是阿忠在溜她呢?呵呵。
“阿忠,你有没有听过牛郎和织女的故事?”
“哞……”
“真是的,亏这还是你某个祖先所跟随的主子的故事哩。你听好,嗯哼——”娃娃清清喉头,开始吟起诗,“‘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就是在说一个养牛的男人和一个织布的女人,很相爱很相爱呀,相爱到忘了工作本分,一个忘了放牛,一个忘了织布,所以天帝很生气,就将他们分开,每一年才准许他们相逢一次。”
“哞……”
“可是你知道吗?当你爱上一个将公差看得很重的人,也没有好结果,我就是活生生血淋淋的惨例,下场比牛郎织女还可怜,他们一年能相见一回,我这个放牛的娃娃恐怕永远也看不到那个‘卖身’给衙门的龙老大,唉……”凄凄惨惨戚戚呀,她已经尝到深宫怨妇的滋味了。“所以这个故事带给我们的启发就是——牛郎织女真幸福。”
如果牛郎也像龙步云一样是个工作狂,那么七夕的传说也就变得下动人了。
将满掌的瓜子壳抛向天际,又全数砸回自己的花颜上,像落了一场瓜子雨。
“哞——”乱丢垃圾!
娃娃回它数声轻笑,又赏了阿忠好些颗甘草瓜子。
+ + +
沿途数量惊人的瓜子壳,让龙步云确定他要逮捕的笨娃娃就近在咫尺。
因为全中原再也找不着比她更爱嗑瓜子的家伙。
“若不是对你的个性了若指掌,我会以为你离开我之后仍过得幸福快乐,如此一来我的辛苦追寻倒显得分文不值,这会让我更想狠狠地‘伺候’你的小小尊臀一顿。”龙步云笑道,夹紧马腹,飞跃的蹄速不曾稍减。
终于——
他看到了那道背影。
第九章
那道背影,悠悠哉哉的,无论是老牛或是它背上的俏丽身影。雪白的柔荑三不五时朝身后抛出瓜子壳,偶尔与老牛来个短短交谈——当然一切都是俏佳人的自言自语。
蓦然,牛背上的俏娃背脊一僵——因为身后虽轻巧但仍步步逼近的马蹄声,及……青青草原的馨香!
唰地回过头,娃娃对上龙步云饱含笑意的脸孔。
她若有丝毫反省或思念的表现,待会儿所要面对的惩罚将会轻松度过。龙步云在心底暗忖。
娃娃倒抽了口凉气。下一瞬,毫不迟疑地驾着老牛开始向前狂奔!
“阿忠!快!快跑——”她急急命令道。
“哞!”阿忠领命。
龙步云先是一怔,尔后缓缓眯起眸子。
竟然还有种跑?!好,够胆量!
跟他玩起官兵抓强盗的戏码?他奉陪!
紧绷的手臂扯动马缰,骏马轻松数步便与娃娃所骑的老牛并驾齐驱。
“被、被追上了!阿忠——使出你吃奶的力量!别被他的马给看扁了!”
龙步云胯下的马匹由鼻间喷出类似嗤笑的鼻息,仿佛在嘲讽着娃娃的话。
一马一牛在山路间竞赛,肥短牛腿略逊一筹。
“我给你两条路走,一是乖乖下牛受缚,二是等着我将你揪下来。”龙步云的声音近到像是贴在她耳边说出来的。
“这两条路有啥不同?”
“结局相同,差别只在过程,一个是你出力,一个是我出力,你觉得哪种比较不会过于粗暴,自己衡量。”其余未出口的恫喝全凭她自个儿去猜想。
娃娃急了。“我又没有犯错!你怎么可以挟怨报复?!”
“奸淫衙门捕头在先,畏罪潜逃在后,抗命拒捕为三,你还敢说自己没犯错?!”龙步云话锋一转,“胯下老牛助纣为虐,与主子同罪。”
“哞哞?!”什么?!阿忠移动的牛蹄明显地变慢了。
“我……我才没有畏罪潜逃!也没有抗命拒捕,没有!”她朝他嚷嚷着。
“那你是认了第一条罪名?”他欺她不懂人事,得了便宜还卖乖。
“我——”娃娃俏脸红滥一片。能不认罪吗?她的确是受了皇甫臭鸡蛋的蛊惑而对他下药,这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的污点。
“你什么?”
粉嫩嫩的唇瓣再三蠕动,仍无法为自己多辩一宇。
“我……我认罪,不过俗话说的好,自首无罪,是不?”她双眸眼巴巴地瞅着他,急忙补上一句:“所以你不会真将我押进宫牢吧?要关也要关皇甫臭鸡蛋,我是听他的话才学坏的!”顺便把罪全推到皇甫身上以逃避责任。
龙步云只是笑而不答。皇甫混蛋早在领了赏金之后带着他的宝贝娘子离了洛阳,继续游山玩水。
眼见林间的简陋小茅屋就在前方不远。
“你就住这?”
娃娃跳下牛背,任阿忠溜达到一旁吃草,简单应给龙步云一个“嗯”字后拔腿就跑,不敢有丝毫怠慢。
就在她以为将龙步云远远抛在身后,并使劲关上木门落闩的同时,屋内的桌边却坐着龙步云兴味十足的调侃身影,还顺手地为自个儿倒了杯茶水解渴。
娃娃喘着气,“你……不是应该还在屋外?!”怎么可能比她还要快?!
“你在打什么主意我会不知道?将我关在屋外,不就想多挣些逃命机会。何必这般费功夫,同我说一声就行了。”龙步云摆出一副很好商量的笑脸,笑得娃娃心底直发毛。“我又不是不通情理之人。”
“这句话从你嘴里说出来还真是毫无说服力。”娃娃轻皱着可爱鼻头,随即又小小声地仿着他的音调。“‘我又不是不通情理之人’,哼哼,你这样还不叫不通情理吗?小鼻子小眼睛外加小心眼,我真同情那群与你为敌的小匪类。”
以上这番小人嘀咕当然只能含在菱嘴里咀嚼,以免又被龙步云硬扣了条“羞辱衙门捕头”的重罪。
龙步云隐隐约约听到娃娃的咕哝,光从片段的字眼中也能拼凑出她的自言自语绝对是偏向于“护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