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若水幽幽地叹了口气,看着手里的酒坛道:“他死后马踏人踩,面目全非,即使如此,我也没能将他的尸身带回,所以每年今日也只有对着那个方向遥祭他一杯薄酒罢了。”
她低着头,他看不见她的神情,却清楚地看到成串的泪坠落,他的心顿时揪在一起,却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
“如果不是他替我挡了那一箭,死的便是我了。”她的声音哽咽起来,抬袖拭泪,却是越擦越多。
“他喜欢喝酒?”李逸风试探的问。
温若水带泪地笑着,“是呀,陈大哥很喜欢喝酒,无酒不欢。”他最爱的便是边塞的烧刀子,辛辣而又廉价。
“我们一起敬他一杯。”谢谢他保护了她,否则便无他今日的幸福。
她泪流满面,打开酒坛,看着远方,道:“他只喜欢对着酒坛喝,说这样才痛快。”说着,她将酒洒入河中,轻轻柔柔地道:“陈大哥,若水在这里拜祭你了。”
李逸风像她一样将酒倒入河中,在心中默默地道:多谢!
看着空掉的酒坛,温若水闭上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那伤痛藏了好久,藏得好深。
他伸手抱住她,她在他怀中放声大哭。
他轻轻地拍抚着她的背,任凭她将心中的悲伤发泄出来。他不怪她心里始终藏着个人,没有这个人便没有她,没有她便没有他的幸福。
渐渐的,她的哭声小了,靠在他怀里没了动静,他低头看了一眼,不觉莞尔,她竟是哭到睡着了。
杏儿在家中隐隐听到主子的哭声,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看到姑爷抱着眼睛红肿的小姐走进门,才确信没有自己没有听错。
“小姐,她怎么了?”杏儿把声音压得低低的,生恐惊醒主子。
“没事。”李逸风亦低低的回答,然后将人抱进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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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杏儿照旧将姑爷钓来的鱼烧了,摆上饭桌。
温若水一到桌边就捂着嘴跑到一边干呕去了。
“小姐,你没事吧?”杏儿满脸担心地替主子拍背。
她摆手,“没事,就是想吐。”拍着胸口等那股恶心感消失,她又朝石桌走去,然后又一次捂嘴跑掉。
李逸风拿著书卷从屋里出来,看到这个情形,眼神一变,朝着杏儿吩咐,“去,快去请大夫过来。”
大夫?杏儿一听什么也顾不得了,转身就往外跑。;
“要死了,怎么会这么嗯心想吐?”温若水拍着胸口,忍不住咒骂出声。
他笑着帮她拍背,“别乱说话,什么死不死的,没事,或许是喜事。”
“什么喜事这么折腾人啊。”
李逸风笑着摇头。这军中待久了,身边的丫鬟也还未经人事,也难怪她对此事毫无所觉。
“我看今儿个这饭我是吃不下了,一往桌边走,我就恶心想吐。”她语多抱怨。
李逸风朝石桌看了一眼,走过去,将鱼和几样荤菜都拿进厨房,并用碗罩上,这才转身出来,招呼她过来吃饭。
温若水狐疑地走近,等着恶心感再次袭来,但这次没有,她不由得面现惊讶,“怎么回事?”
现在,李逸风已经可以确定是怎么回事了,不禁笑弯了眉眼,“喜事。”
“你的笑让我很不安心呐。”她很是怀疑地看着他。
他凑到她耳边说:“你要当娘了。”
她手中的筷子掉落,一脸愕然,“当娘?”然后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小腹。她有宝宝了?
李逸风道:“你的表情真是……”有点伤他自尊啊。
两人饭吃到一半的时候,杏儿拖着老大夫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了。
“咦,小姐你没事了?那大夫怎么办?”
李逸风起身朝老大夫、一拱手,“麻烦老丈帮内人诊脉。”
老大夫笑了笑,“好的。”
几人移师屋内,老大夫仔细诊脉之后,笑着摸胡须道:“老朽恭喜这位公子了,尊夫人这是喜脉。”
“多久了?”
老大夫道:“一个月左右,只要注意饮食,老朽再开几帖安胎药煎服即可,没什么事。”
“杏儿,去拿十两银子给大夫。”李逸风吩咐。
“不用这么多。”老大夫急忙说。
李逸风笑道:“就当请老丈喝酒了。”
“那老朽就谢过了。”
“不必客气。”
老大夫接过杏儿递来的银子,然后向他们告辞,“那老朽告退了。”
“杏儿,替我送送大夫。”李逸风见妻子要起身,忙过去搀扶,惹来一记白眼。
“奴婢知道。”
看着杏儿跟大夫都离开了,温若水甩开他的手啐道:“做什么,我又还没七老八十,扶什么扶?”
“娘子现在可是家里最矜贵的人,这坐行起卧都要当心。”他一本正经地说。
“听你在胡扯。”温若水迳自往外走。
“娘子,你做什么去?”他跟上去。
“吃饭。”她又还没吃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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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气息已经很浓厚,草叶渐渐枯黄,倒是院里的一丛秋菊迎风绽放,甚是娇艳。
李逸风将最后一笔勾勒完成,拿起画纸细看,满意的点头。
蓝天碧水篱笆小院,一位秀美少妇望花浅笑,神情柔和而多情。
无意中朝院中扫了一眼,他立时神色大变,马上从屋里跑了出去。
院中,温若水持剑而舞,自得其乐。
“娘子,你快点把剑放下。”她真是一点孕妇的自觉都没有,每日的习武从不间断,害他每每都小心陪着,最过份的是她还非要舞刀弄枪,让他总是提心吊胆。
“站住。”温若水剑尖朝他一指,蹙眉道:“喂,李逸风,你究竟想做什么?我除了不能沾荤腥,身体好得很,你凭什么对我管东管西的?”
“你小心,刀剑无眼,你就不能不要刀弄枪的?”
杏儿坐在石桌旁专心缝着婴儿衣物,对两个主子的争执一点也不关心。反正姑爷是不可能压过小姐的,以前就不行,何况是现在?
温若水看着一脸担心的丈夫,摇头叹道:“果然百无一用是书生。”
李逸风不乐意了,“娘子,这话可会引起全天下读书人的愤慨的。”
温若水鄙夷的瞟他一眼,长剑入鞘。
“你什么意思?”李逸风愤愤地跟上去,一见她伸手要去倒茶,马上又没气节地抢着帮她倒茶奉上。
温若水看看他,再看看递到自己面前的茶,然后迳自提壶倒茶,一饮而尽。
杏儿在旁边偷笑。
李逸风无力抚额,“若水,我是担心呀,你为什么这么反感我?”
“因为你无聊。”她肯定地说。
“可是,怀了身孕的人是需要小心的啊,万一有个意外怎么办?”他不认为自己有错。
“寻常百姓家的孕妇农忙时节还要下田耕种呢。”她笑了一下,恍然道:“啊,我忘了,你是王爷,是不知道这个的。”
这是赤裸裸的鄙视啊,虽说他生于皇家,但多年游历天下,多少也是见过民间百姓疾苦的。别人的妻子如何他不在意,他只担心自己的妻子,这又何错之有?
她朝马厩走了两步,回头道:“王爷,如何你实在太闲的话,可以去替我肚里的孩子起名字去。”
在她怀孕之后,李逸风将这里买了下来,并加盖了一个马厩,拴养着她和杏儿的坐骑。
“这倒是个好主意。”他若有所思的点头。
杏儿趴在石桌上无声地笑着。
等他回神为时已晚,只能看着妻子飞身上了枣红马,朝河边空旷的地方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