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念头来得突然也坚决。
推开碍眼的童玄玮,他跨步来到她面前,像个骄傲自信的武将。
双掌轻缓接近葱白十指,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完蛋!巳龙真打定主意,要以这模样出席博览会场……童玄玮捂住脸,无声哀号。
他已能想像到时在展览会场一个个愕然撑着脱落下巴的名流、记者,还有捧腹狂笑的应御飞、冷着酷颜的顶头上司……以及被减薪处罚的可怜虫——童玄玮。
简品蕴因应巳龙的靠近,没来由红了一张鹅蛋脸。
眼看黝黑厚实的掌就要完全包裹住她的……
长指一转,直接扳弄她僵硬的指头,笑意满满道:“一百七外加希尔顿午茶,否则免谈。”
第三章
呜……他下海了……
事情怎么会搞到这种地步呢?
童玄玮满脸哀戚地用卸妆棉在双颊抹抹擦擦,卸去粉底。
“童持助,真是精采!您这模样太合适了!”不知从哪窜入休息室的路人甲一副哥俩好的口吻,直朝着他的伤痛处穷追猛打,每字每句都像拳击重炮轰上他脆弱的理智线。“原来应先生也是相当体贴员工的人,竟然同意‘出借‘应氏最红牌、最受宠的童特助来参加三国博览盛会,还玩起时下流行的扣……扣死不累。”
智障!是Cosplay啦!
“是呀、是呀。”童玄玮硬牵起职业笑容,抖动着委屈十指,脱卸沉重的绯色绫袍。
“应氏赞助的金额可观,人情也做足了。童特助,别忘了加洗一份照片给我,在这里先声谢谢啦!”路人甲得寸进尺。
“好、好。”好你个大猪头啦!那种照片他怎么可能让它流传于世!?
路人甲退了场,童玄玮忙不迭甩上休息室的门。
“怎么怒火冲天?”一只手掌挡下差点发出的甩门巨响。
“巳龙同学……”童玄玮一把眼泪、一把鼻涕飞扑到应巳龙怀里。“我……呜……他……然后……呜……怎么办……”含糊哀怨的字句好似小红帽正在指控大野狼的暴行。
“乖乖噢。”应巳龙口气温柔,手掌却毫不留情地将他推开,名副其实的口是心非。
“我毁了……我老板、你大哥要是看到我打扮成这样一定会革我的职,我的七万二就泡汤了……失业的我只能饿着肚子,面对这辈子树立的敌人冷嘲热讽,然后孤独地在冲头卖火柴……怎么办?”童玄玮抽抽噎噎地说。
“有这么严重吗?”应巳龙嗤笑一声,只不过抓他来扮刘备,有啥好担心的?又不是叫他赤免马!
“有!”童玄玮回答得好肯定、好响亮。
“要砍头一起砍,大不了我陪你一起去卖火柴。”应巳龙脱下战袍,里头的衬衫早已湿透,这仿古战袍还真有彳重量呢。
“整场活动一直‘巴’着你的女孩子呢?”他指的是简品蕴。明明扮演刘备的二老婆,在整个会场上红杏出墙地巴着下属“赵云”。
“去帮她爸爸和哥哥拍照留念。”在她将他拖到杏无人烟的树丛去疯狂拍照之后。
他这辈子从来没看过有人是这般谋杀底片,数十分钟内,她的所有底片就剩下寥寥无几,最后再利用那残余的几张去拍她爸爸和哥哥。
应巳龙抹去满脸汗水及糊成一片的粉启,头一回扑上这么大量的粉,像涂墙似的,才体会到女人真是辛苦,每天顶着这些不透气的化妆品上下班或做家事。
若非简品蕴坚持上妆拍出来的气色会很漂亮,打死他都不会如此自虐。
“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会答应她?”童玄玮坐在他旁边,口气怨怼。他才不相信巳龙会让区区一小时一百七的薪资打动。
应巳龙想了想给了一个理由。“很像。”
“什么很像?”
“她的下巴。”
“像什么?”
“我梦里的女人。”
童玄玮慢慢消化以上简洁有力的对话。许久,捂着心窝,慢慢瞪大双眼。“就为了这鸟理由?”
就为了这么阿里不达的原因,把他童玄玮一世英名给赔了进去!?
“就为了这鸟理由。”应巳龙回答得理所当然,顺便喝口水,补充流失过多的水分。
童玄玮不断反复深呼吸——刚刚在外头展示橱窗里看到一把“双股剑”,不知道那把兵器能不能砍死人?还是“青龙偃月刀”好了,看起来很够分量……
“你的脸色很恐怖,你脑子里在想什么?”应巳龙难得见到笑面狐狸露出阴沉凶光,随口问道。
“你不会想知道的。”童玄玮赌气地偏过脸以沉默代替不甘怒火。
应巳龙太明了童玄玮赌气时的闭口不言最多只能维持一分钟,果然——
“只有下巴像这个原因吗?”
“还有潜意识里无法抗拒的念头。”应巳龙坦言道。
“一百七?”最令人无法抗拒的东西就是白花花的钞票呀。
应巳龙赏他个大白眼,回道:“如果今天对象换成是你给我一万七我也不干。”
“所以‘对象’的取决要素为首先考量啰?”童玄玮弹了弹手指,定案。
“我不否认。”应巳龙穿回西装外套,梳理回正常发型。“那个叫小简的女孩子……我很确定曾经见过她,也许是惊鸿一瞥,也或许是哪一段遗忘的梦境,我见过她。”
也可能他没有见过,但内心深处的“他”却曾见过,而且深深眷恋,连带地支使着他的意念,一井牵系。
“你的意思是,她跟你那个古怪的梦有百分之五十的机会有关联?”
“我希望与她是另外那百分之五十的……缘分。”应巳龙嘲弄轻笑。
他可不想连现实生活所遇见的人事物都是梦境的附属品,就算那些梦兆可能来自于他某个前世残存的记忆也没资格打乱他现世该有的生活!
他看过太多关于前世今生、再续前缘的故事,却不愿有那番体会——如果一个人的未来是为了上辈子早已不复记忆的过往而架构,那现世存在的价值又算什么?这个全新的生命及灵魂又代表着什么?
“看来你被每晚的梦境给搞得痛恨不已。”连起话来也咬牙切齿。
“你试试二十年来作同样的梦,就能体会我的感受。”
“嘿——如果是春梦,我很乐意!”童玄玮笑咧嘴,像只淫淫的魔头。
“你从幼稚园毕业就开始发春呀!”应巳龙毫不客气地将战袍上的铁片拿来当武器投掷。他可是从脱离幼稚园时期开始就夜夜在梦境中度过。
“巳龙同学,你太看得起在下我了。”童玄玮左躲右闪还不忘谦虚一番,半飞半跳的身躯俐落得很,直到觑见应巳龙手上已经没有危险凶器时才叉腰哈哈大笑,神态倒有数分乱国奸臣的模样。
砰的一声巨响——简品蕴启开门扉,不偏不倚撞上在门板后放声狂笑的家伙。
“赵子龙先生!”简品蕴还不晓得自己干了啥坏事,抱着两瓶清凉沁心脾的饮料,左手拉着简品惇闪进休息室。“咦?刘备先生呢?”
她已经完全以他们所扮的角色来称呼对方。
应巳龙指指她身后,门扉合上后所露出那一张凄凄惨惨怨鬼似的脸孔。
混着满脸眼泪及鼻血的童玄玮完完全全可以确定一件事!
今日不是一个黄道吉日——至少对他而言!
“发生了什么事吗?”她关心地询问拧着鼻翼、防止鲜血猛爆的童玄玮。
“乐极生悲、迟来的正义天谴。”应巳龙代为回答。
“喔。”简品蕴挽着身旁的亲亲大哥。“对了,我帮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大哥简品惇,那位是赵子龙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