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惊,往后跃一步,“你怎么知道……我是说……我的技术有那么差吗?”
“不,你的人皮面具做得很好,只是你似乎因戴着太久,搔痒难耐,结果抓破了一小块皮,才被我识破。”
她错愕地看着他。“多小块?”
“蚂蚁大小吧。”
“他奶奶的,怎么那么倒霉啊我!”她真想朝天大喊一声。
“别开口闭口尽是粗话,大人不喜。”他提醒她。
她打起精神,“小时候说习惯了,一时难改。”以前在街上,她说的话更粗更难听,费了好大劲才改过来。
“你为何不想以真面目示人?”他追问。“莫非有所图?”
“没,我图你什么?就是习惯罢了。”
他眼眸一闪,冷声道:“何以养成这种习惯,难道是因为所做之事见不得光?”
伍蓝先是一惊,随即骂道:“樊捕头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做人皮面具乃是师门传授独门秘技,伍蓝身负重责要把它发扬光大。”
“尊师名讳?”
好你个樊沐云,如此咄咄逼人,她目光一闪。“无可奉告。”
她不是掰不出来,而是故意不说,把他吊得高高的,让他怀疑却又找不到证据,这样反倒安全,她若随便说个名字,依他的个性铁定会去查,到时反而弄得自己一身腥。
让他雾里看花、似清非清,反而安全。
料到她不会轻易说实话,樊沐云也没懊恼。“要进衙门当捕快,不以真面目示人绝不可能,你自己想清楚。”说完,他便转身离开。
她顿时陷入挣扎,怎么办?
他说得合情合理,她也无法驳斥,但她戴面具戴了十几年,如今要她以真面目示人还真是别扭,像没穿衣服似的。
她心烦地关上门,扯下头巾,看来她的霉运还没结束,先是被踢出厉家庄,随后又被发现易了容。
她烦躁地扯着头巾,在房中来来回回地走着,分析各种利弊,把自己的头都想疼了,最后,她决定豁出去,危机便是转机,不冒点险怎会得到收获?
虽然是自我安慰,可不再纠结后,心情整个放松下来,头才沾枕,很快便睡着了。
第4章(1)
翌日,伍蓝起了个大早,在房内来回踱步了一刻钟后,戴上面罩,悄悄地潜入樊沐云的房间。
进房后,看着单调的房间,她不觉有些失望。
“怎么捕头的房间也这么小,堂堂一个捕头就不能要间大点的房吗?”虽然房内用屏风隔出了内室与一小厅,可并不宽敞。
她脚步轻挪,忽地抽刀往床上的人几砍去,却见棉被飞扑而来,她大喝一声,在棉被上砍了两刀,只见棉絮飞散,樊沐云穿着单衣,一脸怒容。
“你做什么?”
“樊捕头果然厉害,蒙着面都知道是我。”她先是一句赞扬,“是这样的……”她轻咳两声,有些不好意思。”
“昨晚捕头的话惠我良多。”她诚恳地说。
“然后呢?你是这样谢我的?”他迅速套上一袭青衣,脸上怒色未减。“虽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可你一个姑娘闯入一个男人的房间——”
“我知道我知道。”她赶紧打断他的训话。“实在不妥,大大不妥,可是我有急事。”
“你可以敲门。”他咬牙切齿地说。“有急事就不能敲门吗?”
她一时语塞,好吧,她是有点故意。“这是以牙还牙,谁教你昨晚骗我说大人要见我。”
“我何时骗你?”他挥开棉絮,走出内室倒了杯水。“大人的确是要见你。”
“哼,可你故意误导我,让我以为他立刻要见我。”她将刀收回鞘中。“我现在就是来跟你把话说清楚。”
他瞥她一眼。“樊某洗耳恭听。”
“第一,我心胸非常狭窄,有仇报仇,有恩我看情况回报!”
他差点被水噎到,“你……咳……好个看情况回报。”
她理直气壮道:“没听过量力而为?我只是要告诉你,以后别惹我,否则我加倍奉还,第二,你害我丢了工作,所以要力保我当上捕快……”
“无法力保,只能量力而为。”他拿她的话堵她。
伍蓝生气拍桌。“你——果然是无耻小人,与我不遑多让!”
他差点又被水噎到。
“叫你喝水小心点。”她幸灾乐祸地说。“小心老天收了你。”
“要收也先收你。”他冷冷回了一句。
她怒目而视。“果然是官字两个口。”
“你一大早就是来说这些废话的?”
“当然不是,而且我说的都不是废话。”她突然轻咳两声,正经地在一旁的长凳上落坐。“嗯……以后我们就是同僚了,应当化干戈为玉帛。”
“你刚刚把我的棉被砍成两半。”他真是佩服她睁眼说瞎话的功夫。
“我是看那棉被旧了才砍的,放心,一条棉被小妹还付得起。”她诚恳地望着他。
他实在很想继续说,但看她一直戴着面罩,忍不住问道:“为何蒙着脸?”
“我听了你的话,决定不戴面具去见大人,可脸上空空的不习惯……所以先蒙个布巾。”
“你很少用真面目示人吗?”他轻蹙眉心。
“很少。”她不好说几乎没有,免得他疑心义起。“就算拿下来也不会去见外人。”人皮面具不能总戴着不卸,皮肤会起疹子,没戴面具时,他们通常就在自己的屋里练功,若有事要出去,也会戴着面罩。
“我是来问你,大人品行如何?好色不好色——”
“又胡说八道!”他怒斥一声。
对于他三不五时的训话与怒气,她已经学会不予理会,“那就是不好色。我就别弄得太妖艳,那他喜欢口若悬河、机巧善变的人,还是老实诚恳、木讷害羞?”
明白了,原来是来探问长官的喜好。樊沐云瞥她一眼,“你心跟怎地这么多?老实做你自己就成了。”
她翻白眼,“听听谁在说话?敢问公子没吃过苦,没见过世面吧?”
“你——”他瞪她一眼。
“我问你,你若是大人,你用不用我?”她反问。“我的真性情你可是了解的。”虽然她觉得自己机智聪明、善于变通,可在别人眼中却是奸诈狡猾、没有风骨的墙头草。
他一时无言,脸上表情错综复杂。
“看吧!”她冷哼一声。
他叹气,“大人用人的标准不是我等能揣测的,再说我已把你的个性大略说了。”
她霍地起身,紧张道:“你说了我什么?”
“你不用如此紧张,大人似乎挺感兴趣的。”他拧眉,他的本意是想让大人知道她的奸巧油滑,进而生起坏印象,谁晓得却提起了大人的好奇。
伍蓝喜道:“真的?你快把大人跟你说的话一字不漏地告诉我。”
“你又想干么?”他蹙眉。
“所谓知己知彼,我得先知道大人对我的观感,说了我什么,大人的脾性喜好等等……”
“不用了。”他摇头。
“为何?”她不高兴地说:“揣摩上意是必备功课,还要逢迎巴结。”
“你还懂得不少为官之道。”他挑眉。
“那是当然,你别小看我。”她得意道。
他原想纠正她的观念,但最后决定还是让她自己去吃苦头。“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不过我是不会帮你的,大人的喜好与脾性,你得自己捉摸。”
伍蓝瞟他一眼,退而求其次。“就知道你心胸狭窄,无容人之量,你不帮我就算了,不过可别扯我后腿。”
他颔首,还敢说他心胸狭窄,明明就是她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