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澈!”她急喊着,却见他眸底凝聚冷肃杀气,当下一愣,又赶紧抓着他。“放开他。”
垂下长睫,他瞅着那下人疼痛地跪在地上,才缓缓地松开手。
紧握着仿佛被折断般的手,那下人痛眯眼地骂道:“三等奴姘头,竟敢对我动手,马上给我滚,否则我立刻报官。”
墨澈再向前一步,那下人吓得赶忙把门拉紧,像是只要他有下一个动作,他就要立刻关上门。
“大哥,你误会了……”铁凝香头痛地说。
她只是来看铺子而已,为什么有这么多麻烦?
“女人首重名节,就算夫死也得守节,有人命好,没在守寡之后被赶出家门,竟还敢养男宠,失德yin荡!”
铁凝香气得握紧粉拳,还没发难,墨澈已经踹开门。
力道大得让那下人连滚带爬,心里怕着,嘴上却不饶人。“你想打我吗?告诉你,你已经不是五军都督,不过是个三等奴,你敢打我,我就到官府告你!”
墨澈没动手打他,反倒是作势要拉他一把。
那下人犹豫了下,看他面无表情,没有半点怒气,才总算安了点心,伸出手,嘴上又开始逞口舌之快。“哼,就算当过将军又如何?你要是敢闹事,我就告死你,连你身边的荡妇一起……啊!”
在墨澈握住他手的瞬间,他发出杀猪般的鬼叫声。
下一秒,铁凝香听到疑似骨头断裂的声响,看见那下人的手被握得变形,指尖充斥着可怕的紫绀色。
“墨……墨澈,你赶快放开他。”她赶忙扯着他,但墨澈却像是铁了心,缓慢而残忍地凌迟着那下人。
他黑眸如夜色,冷沉而晦黯,却噙着可怕的死亡味道。
“贵德,发生什么事了?”
突然一道沉定的嗓音传来,铁凝香和墨澈都同时回过头去。
那人一瞧见墨澈,惊诧喊道:“墨将军。”
“……仇伯父。”
话说,多年前,仇老爷的儿子是墨澈的麾下副将,三年前战死沙场之后,是墨澈亲自捧着骨灰交到仇老爷手中。
那时战况危急,可墨澈的行事作风是弟兄就算战死沙场,他也要想尽办法带着尸首离开,绝不让弟兄曝尸荒野。
仇老爷痛失爱子,却极为感激墨澈带回爱子的骨灰。
当得知铁凝香想要购屋置铺,他立刻表示愿意以最低价将这宅子卖给她。
“仇伯父,这宅子并不只值八十两。”墨澈道。
“我要回南方了,宅子空也是空着,低价卖出,就当是我还你一份人情吧。”
“那是我该做的。”墨澈自然知道他指的是哪一桩。
“你真正该做的是,替自己洗刷冤情。”
他垂睫不语。
“你明明不可能伙同二皇子叛变,为什么却什么都不说?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什么事?”仇老爷激愤地说。
铁凝香假装看着长廊,可是双耳竖得尖尖的。
“你明明是被牵连的,为何甘愿为奴?甚至让皇上给羞辱拍卖……现在还传出你和常家寡妇有染,你……到底打算自甘堕落到什么地步?!”
她听出了仇老爷的不甘心,但总觉得有点受伤。
和她有染,算是自甘堕落吗?
能活着就好,何必去管身份呢?当醒来后发现自己附在一个寡妇身上,她不曾在意,但是现在却突然发现,这层身份对这个时代的女人而言是多大的枷锁。
“仇伯父,多谢你愿意把宅子卖给常家大夫人。”
“将军,你没有反驳,难道你真是常家寡妇豢养的男宠?”
“常家改日会再派人过来洽谈买卖事宜。”墨澈说着,垂眼,看她一眼落寞,却又努力勾笑的模样,心口一紧,想也没想地牵起她的手。
“将军,难道你压根不想重回朝堂,只想当个男宠?!”仇老爷在后头喊着。
“他不是……”铁凝香想解释,墨澈却拉着她走得很急。
“你为什么不让我向他解释?”直到走出宅外,她才闷声问着。
“没必要。”因为仇老爷并不会相信,真要解释,只会让她听到更伤人的话。
伤他,无所谓,伤她,会让他无法忍受。
“可是……”她还想说什么,却发现迎面走来的路人不断地指指点点,这才惊觉他牵着自己,赶忙道:“墨澈,放开我。”
她想抽回手,但他握得好紧,教她莫名害羞着。
墨澈蓦地停下脚步,回头瞅着她。“我不能握?”
她不解地看着他。
这话……好像很有含意。牵手对她而言,并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可对他而言,应该是吧。
初次见到时,他扶着喜芽起身,用的还是手上的枷锁。
他很谨守礼教,就连让她抹药都会挣扎好半晌,可是现在他却公然在大街上牵她的手。
“那人摸了你的手……你没有反抗。”他突道。
铁凝香恍然大悟。“我想,忍一下就……”唉,原来他是在意这种小地方。她当然不喜欢别人胡乱碰触自己,可要是稍微忍一下,可以让事情平歇,她受点委屈也不算什么。
所以,他会一直凌虐那个人,是为了她。
只是他为什么要在意那种事?
“不准。”他说得霸道。
铁凝香愣了下,对上那双噙怒的黑眸。“为什么?”
“因为我不能忍受。”他毫不隐瞒,一并认了自己的心情。
她瞠目结舌,没料到竟会听到他近乎告白的言语。
“你瞧,她是他们两个?”
“真教人不敢相信,竟在大街上手牵手……”
“这常家寡妇也太丢人了,竟勾搭上被眨为三等奴的前将军……真不知道常家二爷的脸要往哪搁。”
耳语从四面八方而来,铁凝香再无追问他的心思,用力抽回手后,急急忙忙地跑开了。
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没有人会比她更清楚,言行举止过于大胆,那是时空背景的差异所致,别人要如何胡言乱语,她可以不在乎,可是如果因此连累她身边的人,那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
墨澈怔愣地看着空无一物的掌心,半晌,缓缓抬头,那冷到骨子里的目光,让站在街边窃窃私语的人们,一个个噤若寒蝉。
他守礼,那是爹娘的教导,所以他待人一视同仁,行事问心无愧。
可是,他心动了。
他就喜欢她直率的性子,喜欢她一心为人着想的体贴,喜欢她开心时笑得像个孩子,更难忘她遇难时喊着他的名字,仿佛多么信任他……
生平第一次这么想要拥有一个人,所以,他没道理错过她。
铁凝香改变了做法,她开始漠视他,不让他跟随,然而他却像影子般,不管她走到哪里,必定相随。
糟的是,成衣坊成立的日子已经迫在眉睫,大伙得赶紧试衣,还要挑选上场的人选,并训练台步。
而他是预定的模特儿,怎能不在场?
“连你也不帮我?”铁凝香苦着脸道。
“大夫人,我得练习走台步,你说过了,我是主秀,我要穿八件衣裳耶。”喜芽一脸爱莫能助。“你去找双菱吧。”
“可双菱说了,骆伟不允许她碰触其他男人,否则要休了她。”铁凝香重重地叹口气。
她得让墨澈试衣,确定尺寸无误,可他说他不会自己着装,非要有人帮他……听他在唬烂,他不会自己着装,那他早上时是怎么出门,是谁帮他穿的?
她知道他是故意制造两人独处的空间,但她最不明白的是,她这干好姊妹,不是忙得走不开,就是各有各自的难处,教她找不到半个人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