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抹药了吗?”他哑声提醒。
“转、转过去。”她赶忙摆手,拿起搁在桌上的药膏。
墨澈缓缓转过身,她沾了药膏,抬眼要帮他抹药,却瞥见他背上有许多伤痕大小不一,密布横陈,而那天被鞭打的伤竟横过整片背,裂开一道口子。
“大夫人?”他略回头,瞧见她脸色凝重也看着他的背。
“你身上有很多伤痕。”她深吸口气,轻柔地替他抹着药。
“已经好了。”
“有人在大牢对你刑求吗?”她很难不做此想。
“……不全是。”
铁凝香想再追问,突然想起弟妹说过,他也曾征战沙场,推敲有些伤疤八成是在战场上留下的,只是依他现在的处境,要他再说从前,似乎为难他了。
想着,她便不再追问,专心抹着药,边问:“痛吗?”
“不痛。”
她不禁摇头。还真是铁铮铮的汉子呢,伤口那么深,上药时怎么可能不痛?
抹好药,等了一会,她才又道:“可以拉上衣服了。”
墨澈立即拉上衣服,但她却像是想到什么,揪住他的衣角。
“大夫人?”他回头看着她,那神情像是极力容忍她的任性。
“脱下。”
他攒起眉,还没回应,她已动手拉他的衣服。
“动作快。”说着,她走到桌边,拿起一匹布。
“双菱,这些针,借我一下。”他顺手拿起针盒。
双菱抬眼要问,却见墨澈已褪去上衣,又赶忙害羞垂下眼。
铁凝香动作飞快地将布盖到他身上,然后拿起针依着他的体型将针扎在布上,秀了一手拉立体剪裁的本事。
但看在寿儿和双菱的眼里,一致怀疑,难道大夫人是打算凌虐他?
难怪她们会如些猜想了,布就贴着身体,要是一个不小心,针就要扎到身上去了。
墨澈却动也不动,连眉眼都没皱一下,他略垂眼,看着娇小的她在身旁不断地绕啊绕的,直到她突然抬眼,冲着他一笑。
那笑容非常开朗而愉快,他非常熟悉,胸口不由得一紧。
“大功告成!”她笑喊着,像个孩子。
那一瞬间,墨澈竟转不开眼。
五官不像、身形不像,可是她笑时的神韵,笑露编贝,笑眯杏眼,打从内心的笑意,像是可以感染众人……真的好像她。
“剪子、剪子。”她回头找着。
“大夫人,到底是哪里大功告成了?”寿儿把剪子递给她,一边觑着几乎被针给扎得不得动弹的墨澈。
“待会你就知道了。”
只见她拿起剪子,在墨澈面前晃啊晃的,忖着要从哪里下手。
双菱和寿儿冷汗直冒。大夫人看起来好像正在盘算要从何处下手刑求墨澈耶!
“大嫂,你在做什么?!”
正当铁凝香抓起下摆,准备下手之际,门外传来常青云的暴咆声,吓得她手一偏,硬是剪斜一段距离,她气呼呼地回头瞪他,却见骆总管也跟在他身后,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她立刻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气恼的将剪子往桌上一放。
“二弟,有事?”她难得板着脸。
“没事,我岂会在这时分打扰大嫂?大嫂你怎能让一个男人在天黑以后进入你的房间,这成何体统?”听了总管加油添醋的话后,常青云打算要下点马威,省得她老是爬到他头上,但她太娇小,害他不小心视线溜到墨澈脸上,对上他那双冷厉肃杀的眸,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有点怕,可他不能退缩,否则就输了。
“二爷,不是大,大夫人、大夫人是在罚他,要他懂规矩。”像是怕他们不信似的,寿儿赶紧指着他身上的针。
铁凝香闻言,呆了下,脸上滑下数条黑线。罚?真有创意的说法。
常青云视线往下一溜,吓了一跳。
乖乖,难不成大嫂有什么怪癖?竟拿布披在他身上,还以针扎着布。
“二爷,依小的看,这阵仗,仿佛是他不从,大夫人才打算罚他,至于他到底是不从什么,二爷可得问个清楚。”骆伟哼笑道。
铁凝香眯起杏眼,胸口一把火又烧了起来。
真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坏蛋……非得这般害她?
“大嫂,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常青云重凝气势,一双大眼眯得很凶残。
事关常家声誉,他不能不小心处理。
“二弟,我说过,我要弄家成衣坊吧。”铁凝香冷声道。
“是。”他皱起眉,突然发现她不笑时,那张脸还挺冷的。
难不成才短短几个时辰,她便让这个男人给教坏了?
“这是一种剪裁方式,你过来看。”她朝他勾着手指。
这个动作很失礼,而且很瞧不起人,但基于求知的心态,他可以大人有大量的不跟她计较。
“双菱,过来帮个忙。”铁凝香喊道。
她走向前去,骆伟却突然不满地嚷着,“这算什么,竟要我的妻子搅入这淌浑水里!”
双菱不由得顿下脚步。
铁凝香见状,冷冷看着常青云。“你自己看着办。”
为了搞清楚她到底想做什么,他只能招手。“双菱,过来。”
“是。”再为难,她也要听主子的吩咐。
走向前,听着铁凝香的指挥,在某些点上,先做简单的缝制,而铁凝香则照着原本的构思,顺着布开始剪裁。
没一会,披挂在墨澈身上的布逐渐成形,等到铁凝香将剪子放下,一件改良式的锦袍已经完工。
常青云看傻了眼,就连墨澈也错愕不已,但他错愕的却不只是她的匠心巧手,而是越接近她,他越是发现她和“她”的相似点。
“我打算在成衣坊开幕时,用这点当噱头吸引人潮,还有,如果可以,我要办一场秀。”铁凝香说出自己的梦想。
每个服装设计师,都希望办场秀展现成果,尽管她现在设计的不是时装,但古装的设计更具挑战性。
“秀?”
“到时候再跟你说,眼前我要跟你说的是,墨澈是我的模特儿,我要他住在这里,你有异议吗?”
常青云瞪着双手环胸的她,觉得她的姿态很挑衅,说话的口吻很嚣张,不像在商量,反而像是在告知他。身为常家的当家,他应该杀杀她的威风,在下人面前挽回他二爷的威严,可是……
“可以,但入夜之后,他不可以进你房间。”为了常家大业,他退让一步,不过有但书。
“如果有其他人在场呢?”
“尽量避免。”
“那么如果是在书房或是花厅里呢?”
“……下次再有这种况状,你至少要等到我在场。”他再退了一大步,可以了吧,别再啰唆了。
“可你接下来会很忙,没有时间在这里盯梢。”
“如果我很忙,就由你作主。”如果他可以忙到连家都回不来,他也甘愿啦。
“一言既出——”铁凝香喊着,朝他伸出手。
常青云啧了声。上次她央求去布坊时,也是这么做的,他已经不太想提醒她行事要矜持,也朝她伸出手,道:“驷马难追!”话落,却没握到她的手,她的手先一步被人拦截。
铁凝香怔怔地看着握住她手的墨澈。“你……”
墨澈不禁微愣,赶紧放开了手。
他怎会做出这动作?尽管她连这习惯都和“她”极为相似,他也不该做出违背礼教的行为。
“算了,已经很晚了,各自回房歇息。”常青云喊着。
寿儿和双菱赶紧收拾着桌面,而骆伟早已气得早一步离去。
而墨澈,则在常青云紧盯的状况下,离开了房间。
待所有人都离去,寿儿伺候她上床睡觉,她却辗转反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