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竟在外人面前,毫不客气地打他……他还要不要做人啊?
“给我道歉!”
金秀外瞪着,怀疑自己听错。
“道歉!”
“道什么歉啊?”他一把火也烧上来。在外人面前不给他面子就算了,居然还要他道歉!
“你根本在强人所难,你知道吗?”戴银儿顾不了场合,只想狠狠骂他一顿。“我原本以为这米是随时都能调到的,所以你才会把要给大内的货先转给楚家,结果咧?你做事不考虑后果,现在却跑来恐吓农家,你真的很可恶!”
说什么要让她开眼界……有有有,他可以狂妄无耻到这种地步,也算是让她开足眼界!
“戴银儿,你给我注意一点,别仗着我疼你就没大没小!你根本就搞不清楚状况!”他低咆着。
“好啊,你跟我说,到底是什么状况。”她双手环胸,等着。
“他是我的佃户。”他气冲冲地指着荣华。
“然后呢?”
“还然后?他是我的佃户,每年固定缴米给我,我现在跟他要米有什么不对?况且,我是跟他买,又不是跟他抢!”
戴银儿闭了闭眼,发现自己跟这个古人有非常大的代沟。好一会,她用力地深呼吸,很怕自己体内的暴力因子暴动起来。
“金秀外,给我听着,就算他是你的佃户,你也不能强人所难,既然是要跟人家买米,口气就要好一点,姿态要软一点。”天啊,为什么她还要教他这么基本的待人处世之道?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怒瞪着眼,像是要喷火似的。
“因为你现在急需那批米,要是没有那批米,你就死定了!”
“所以他非调给我不可啊!”
“你还敢讲?谁要你硬是转给楚家?还有,你老实跟我说,你昨天迟归,是不是因为派人把米送到楚家?”
金秀外为之语塞,好半晌才坦白道:“楚四家酿酒所需的锦和米,因为前几天的大雨浸湿了,所以楚四才紧急跟我调那批米……你总不能要我见朋友有难却不理吧。”
“所以你宁可害死自己。”
“我会想办法。”
“你想的是什么办法?不就是欺负别人帮你调货?”
“我……这算什么欺负?每个人都是这么做的。”金秀外有一肚子闷气。带她来,是想让她看看他的威风,可知道她非但不捧场,居然还骂他。
“每个人是指谁?”她问。
她要确定是不是民风正是如此,就好比,她充分感觉到这年代的男女不平等。
“焦一简二陈三楚四许——”
“够了。”她冷声打断他。
既然是和那群公子哥同等做法,那就代表这不过是某些拥有权势的人的做法罢了。
而他,虽然染上一些恶习,但本质是好的,至少从他对待他奶奶、她上面,她感觉他是有救的。
金秀外翻了翻白眼,还没开口,便又听她说:“反正,我们现在先拜托他帮我们解决这个问题。”
拜托?他瞪大眼。他是地主耶,居然必须向他的佃户拜托?
戴银儿不睬他,迳自朝荣华非常诚恳地请求,“拜托你帮帮这个忙,不管用任何方法,务必帮我们调到货。”
金秀外难以置信地想要拉她,而荣华更是错愕不已,直到金秀外拉着她时,他才赶紧回神。
“你不要拉我,你不拜托,我拜托。”戴银儿微恼地吼着。
“你拜托跟我拜托有什么两样?你代表的就是我!”要他怎么忍受她竟对一个佃户低声下气?
“喂,你到底知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总有办法!”
戴银儿瞪着他,他也毫不退让地擒捉着她,两人目光对峙,直到荣华低声打断他们——
“金爷……这样吧,如果你可以给我多一点时间,也许我可以想办法到平源县和广临县调一些锦和米。”
金秀外闻言,看着戴银儿,双手一摆,那神情倨傲得像是在告诉她——瞧,就说一定有办法的!
戴银儿狠瞪他一眼,转向荣华时,万分感激道:“真是太谢谢你了!”
“不不不,少夫人太客气了。”荣华有点受宠若惊,脸上噙着温暖笑意。
他所接触过的大户人家不少,但从没有一个会对他这种身份低微的人如此谦逊有礼。
“谢谢你。”戴银儿朝他弯腰致敬。
金秀外看她竟对佃户把姿态摆得这么低,不能理解,而且觉得非常荒唐。但换个角度想,她今天这么做,不也是为了他?他不禁微勾笑意,忖着,她心里还是在意他的。
等到两人坐上马车时,金秀外还是维持着控制不了的笑意。
戴银儿见状,横他一眼。
“好了,我先送你回府。”他道。
“你还要去哪?”
“我要去隔壁的瑞林镇巡视矿场。”
“我也去。”
金秀外微扬眉。“这么舍不得离开我?”就说这天底下没有一个女人能够无视他,饶是她也要拜倒在他脚边。
“你脑袋坏啦?”她哼了声,很想将他唇角的笑意撕烂。“跟你去,只是想看看你这个人是怎么办事的。”
光是一个佃户,他都可以无理取闹到这种地步,要说他对矿工能好到哪里去,她才不信。
她不是鸡婆也不是爱管他,而是照他这种做法,早晚败光金家产业,毁了她的贵妇日子,她不盯着怎么行?
“让你瞧瞧,大爷我和其他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大不相同。”
又要她开眼界?她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千万不要,光是这一场,已经让她气到快吐血。放眼现代企业的第二代,也没人像他这么机车又没人性,自己捅的楼子,竟是要别人去承担。如果在对他有好感前看见他这一面,她肯定将他唾弃至死。
前往邻镇的路上,金秀外打开了话匣子,对她讲解了关于矿场的基本概念。
“矿场是官民合作,再征税缴交大内,至于纯度最好的金银玉,也都必须缴交大内。”
戴银儿原本听得昏昏欲睡,但他兴致好到滔滔不绝,她只好勉强打起精神,听到最后,倒也产生几分兴味,而且听出端倪。
“可是给奶奶的玉如意看起来就已是相当的漂亮。”要是他说的是真的,那么那玉如意不就是次级品?
可那玉如意是她所见过的,雕工精美不说,光是那质地和色泽,已算是上上之品。不是她自夸,她在百货公司当公关副理,接触的品牌众多,当然也培养了一定程度的鉴赏能力。
“当然,那玉如意是净度最佳的。”
“那不是……”
“所以必须玩点手法,别让上头的人发现就好。”他眨眨眼。
戴银儿无力地垂下眼。人呐……真的只要长得好看一点,就连随便眨眨眼都能放电。
她开始怀疑自己的原则被破坏,否则要是依她的个性,深知他这种压榨他人的可恶行径之后,她通常会将他的评分直接扣到负,可面对他时,那分数总是加加减减,好像自己私心地在为他说情似的。
“原来你真的是在外奔波。”她随口说着。
听他说的煞有介事,就算有一部分是加油添醋,藉此彰显自己的能耐,但他能说出个中道理,也就代表他确实对金府产业有所了解。
“不然你真以为我是个到处玩乐的公子哥?”
当然,他是绝对不会告诉她,他每到一处都能找到乐子,非玩个三、五天才回去。
因为他要让她知道,他不是不会,只是不想而已。
“是是是,要是待人处世上能更圆融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