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恭笑得苦涩,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她冷笑了声。“小姐的转变,难道恭少爷压根不觉得心寒?”
“既然她如此选择,我也无话可说。”他并非洒脱,而是现实的残酷逼得他只能洒脱以对。
山盟海誓成云烟,如今见她和金秀外相处融洽,就算有怨再不舍,君子总有成人之美,他不该再强求。
“恭少爷,小姐早就变了。”清瑶沉声透露。
“那已经不重要了。”西门恭回过头,笑容苦涩,但眉宇之间流露着君子的高风亮节,斯文风度。
清瑶正待再说什么,眼角余光瞥见抹身影闪过拱门边。
拱门后就是通往要忧阁的小径,会出现在那里的,必是姑爷的小妾丫鬟……于是,她转了个念,改口道:“恭少爷,你以为小姐一直是怯懦胆小的千金小姐吗?你错了,我所认识的小姐,心机深沉,工于心计。”
西门恭不解地看着她。“你在胡说什么?银儿是和我一块长大的,她是什么样的性子,难道我还会不清楚?”
“喔,那么恭少爷可知道,小姐能在姑爷落难时,为救姑爷而连日奔波,甚至对人诱之以利,威之以势?”
“她……”
“小姐的手腕相当高明,甚至还假借姑爷名义收服了其他丫鬟小妾……那些丫鬟小妾还以为是小姐救了她们而感激不已,但实际上,这不过是小姐的手段。”清瑶睇着他,话却是说给躲在拱门外的人听的。
“不可能的,银儿怎么可能……”
“恭少爷要是认为我在造谣的话,大可随便找个金府的下人问问,是不是有我说的这些事。”
西门恭张口欲言,却半晌都说不出话。
“恭少爷,小姐没有赴约,因为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赴约。”清瑶轻步走向他,噙笑说着无情话。
“不要说了。”
“事实上,恭少爷前来探视小姐,小姐怕极了,唯恐你的出现会破坏她现在的生活,她甚至巴不得你赶紧离开,否则你人在府中,她又怎会刻意外出,甚至压根没跟你打声招呼?”清瑶一句说得比一句还重。
不能怪她,是小姐对不起她,想要将她赶走,所以她只好……先下手为强!
“别再说了!”西门恭吼着,拂袖而去。
而同时,躲在拱门外的人也悄声离开。
清瑶站在牡丹花丛前,探手轻拂着如缎般滑腻的花苞,突然伸手一抓,花苞碎烂如泥。
金府的南北货铺子里,人满为患,外头早有几辆马车等候着,有的已经塞满货物,有的正有工人不断地装货,而伙计们更是忙着点货。
大伙忙得人仰马翻,加上铺里有不少客人在看货,每个人都恨不得自己能多生出一双手来,要是以往的话,伙计们早就不耐烦地生出火气,但今儿个大伙始终笑咪咪的迎着每个财神上门。
因为老板说了,只要他们将客人伺候得好,每个人在领月饷时,还可以再多领一笔赏金,听说最多是一两,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大伙眉开眼笑,见人如见财神,尤其瞧见戴银儿,俨然把她当活菩萨。
因为老板说了,这是少夫人的意思。
所以,当戴银儿察觉如此明显的变化时,根本不需要多问,就知道他确实把她的要求实行得非常彻底。
“银儿,你先到后院去吧。”
“喔。”
她独自来到后院,经过仓库时,每个伙计都热情的向她问好,那态度好到她怀疑金秀外根本就对他们下符了。
走进主厅里,才刚坐下,便有人端来茶水。
她颔首勾笑,啜着茶,一边思忖要怎么找大夫。
这事说来容易,但对她而言,根本就是一大挑战。
毕竟她河东狮的名声经由焦一那些人的渲染,让她在崆峒城也算是名人一枚,要是随便上医馆,被人撞见,这消息说不定很快就传见他耳里。
偏偏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好的状况,身边又没有足以信任的人。
在这种情况下,她该怎么做才好?
一抬头,便见金秀外领着晁岁真而来,她赶忙站起身,走到外头。
“银儿,府尹那儿,我得先过去一趟,适巧岁真过来,你帮我招呼他。”金秀外一脸抱歉。
“晁爷。”打过招呼后,她心里突生一计,抿笑道:“好了,你赶紧去吧。”
看来老天对她还不算太差,终究给了她绝佳的机会。
“好。”宠溺地轻拍她的手,金秀外便先行离开。
“晁爷,请坐。”
晁岁真微颔首,挑了个离她最远的位子坐下。
戴银儿打量着他。瞧,这主厅,三面门是全开的,外头还有人在走动,但他还是做出避嫌的动作。虽然她对他的认识并不多,但是他的眼神和举措,在在就像个君子,那么他所交往的人,应该也都是慎选过的吧。
待下人送上茶水退下之后,她试探性地开口,“晁爷。”
他看向她。“嫂子,有事?”
“是这样的……”戴银儿迂回地问:“不知道晁爷认不认识什么大夫?”
晁岁真微扬起眉,问:“嫂子身子有恙?”
“一点小毛病,你可别跟秀外说,我怕他担心。”
他沉吟了下。“我是认识一个医术颇佳的大夫,虽然年纪算轻,但是鲜少有他医治不了的病症,不过他的名号在崆峒城并不响亮,因为他几乎都在外头行医。”
戴银儿喜出望外。“那么,他人可有在崆峒城?”
真是天要助她,竟连如此特别的大夫都让她给遇上。如此一来,就算他待会出入这里,能认出他的人不多,再加上晁岁真的口风满紧的,这消息八成是传不到秀外的耳里。
“他几乎都待在聚禄城和碎阳城,不过巧的是,他近来刚回崆峒城,就住在隔壁街上,请他过来,花不了一刻钟的时间。”
这消息几乎让戴银儿开心得飞上天。“那么,不知道能不能麻烦晁爷替我走这一趟?”
“这有什么问题?我去去就来。”
“多谢晁爷。”
如晁岁真所说,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他就带来一个人。
那人长发束起,身穿锦袍,五官极为秀美,竟有种雌雄莫辨的美……重点是,他看起来实在不像个大夫啊。
“子礼,这位就是我跟你提起的金少夫人。”晁岁真简短介绍。“嫂子,这位是卫子礼。”
“少夫人。”他笑眯眼,让那张五官精美的脸更讨喜。
“卫大夫。”她点点头,感觉这个人反倒像是从哪找来的纨绔之弟,实在年轻得有点不像话。
“少夫人别瞧我模样年轻,我行医已十几年了。”卫子礼压根不在意她打量的目光。
没办法,只能怪他长得太好看。
“不不,你别误会,我是觉得你长得……”戴银儿猛踩煞车,因为就怕自己言行失当,又让丈夫不开心,或者是让晁岁真误以为她在勾引人,那她又要背上一条罪名。于是,她赶紧转移话题,“那么,要在哪里看诊?”
如果可以,她是希望在房内,而且别让晁岁真在场。可是,她又怕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惹闲话。
真是的,不是她要龟毛,这个年代真的很麻烦。
“这个嘛……”
“对了,嫂子,玉家马队就要出发了,我去帮秀外做最后的清点。”晁岁真突然插来一句,“要是出错的话,可就不好了。”
“真是让晁爷费心了。”戴银儿说着,不禁想,老天帮她帮到这个地步,要是祂可以成全她肚里没有孩子,不知道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