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能不是很聪明,但长年遇见的都是差不多的事,要说看不出来她也就太蠢了点。
说来说去,还是头儿毫无私利地待她好,思及此,她心情振奋起来,这世上,总算还有一个明里暗底都真诚待她好的人,所以,她对李容治他们的利用心态不甚介怀不甚介怀。
她听得温于意道:
“李容治怕是这一、两个月就要回去了。”
那真是遗憾啊,她这么想着。嘴里笑道:“这可要恭喜大魏王爷了。”
“他是百年来第一个能以青年之身回去的皇子。为了这个皇位,他可是用心良苦。”温于意嘲讽一笑,见徐达略显好奇,他像个孩子凑前,神秘兮兮笑道:“徐达,你可听说大魏祖制本是一王一后,亦称双王制?”
她笑着点头。“我听过,但只有在大魏最初是如此,后来的皇帝多少还是纳了妃子,只是不如其他三国三宫六院罢了,我记得,这一代的大魏皇帝,一后十二妃,在大魏来说算是不少了。”
“正是。”说起他人的闲话,他一向乐在其中。他美目眨眨,笑:“祖制摆在那儿,要不要守,睦各人。但有一样,大魏一帝一后,双王制,皇子大婚前皆得洁身自好,庶子不得早于嫡长子,这规矩倒是各自有默契守着。在太子继位前,各皇子身边都有特殊小官记载他们的房事,以防太子早夭另立储君等等,可惜大魏太子健壮得很好,直到这一次失德,这才让李容治得了好处……”
徐达闻言,立即想到李容治身边那个叫临秀的侍从。
温于意又笑:
“可叹李容治来西玄时不过少年,尚不及被指婚;可叹大魏如今留下个空壳子祖训,洁身自好是为尊重另一皇后陛下,但如今谁还真正把大魏皇后当王上看待?可叹李容治天生就是个遵守祖训的呆头鹅;可叹一个男子身在异乡有情欲之需时,还得小心翼翼,免得蹦出个庶子,最后只得走入小倌们……”他美目一瞟,瞧见徐达一口水酒喷了出来。
她连忙擦嘴,咕哝:“这我没听说过……”
温于意哈哈一笑:
“他为人低调,也不似我快意人生,自然没来几次。但,只要有心人,就会将他的所作所为看在眼里。徐达,你被排挤在权力核心之外,但出生徐家这种政治世家,怎会不知眼下局势,只是平日你明哲保身罢了。你知道我最服气你的是什么呢?”
“王爷今晚话……真多。”
“我最服气的,就是袁图说你在西玄一世平顺无能,你不随他的话起舞,反而去学文学武强加自身能力。我听你揭了火凤榜,有心参选阴间将军,本来我满心遗憾,你要真成了阴间将军,岂不性命有限?但,现在我又觉得你走上这条路,对你是最好,总好过被人彻底利用到死。”
那语气真真切切的遗憾,徐达心知有异,一时间却看不穿他言下之意。今晚的温于意,不同平常,平常他打打趣,专道些五四三,似是真心又是假意,今晚却是有意无意在暗示她些什么。
不同的两国人,相处点到为止也就罢了,温于意身分太特别,说太多私里话是犯忌的。
温于意把玩着酒杯,扬笑道:
“侪我吊祭故友,正是想她在今晚入了他人陷阱,从此陷入朝堂漩涡,再也不会是过去那个单纯的朋友。徐达,其实像你现在,就很好了,是不?”
她寻思片刻,始终抓不住他语中重点,只好为他倒酒,转移话题笑道:
“王爷,还是喝酒吧。今晚我耳背,什么都没有听到。”
他懒洋洋看她一眼,嗤笑一声,长叹道:
“徐达,你就一点讨厌。在你心里,太过看重西玄,根本不把其他国家的人引为知己,那么你又怎能怪其他人不真心待你呢?”
救命啊!
从未有这么一刻,徐达这般狼狈,不,该说是,从未有这么一刻,她这般受人欢迎。
幸得小倌馆里烛光不明,否则此刻她早已身陷狼群。她略略苦笑,听得足音上阶,她屏住呼吸。
“徐二小姐说是透个气,怎么一眨眼人便不见了?”两名小倌结伴上楼找人,东张西望。
“莫不是被其他人带入房了吧?”
“那可不好,好不容易有机会脱离此地,要让人捷足先登,我不甘心。”
“听说徐三姑娘少近男色,她将是西玄朝堂上重要角色,要能借二小姐这条路得识三小姐,这也是挺划算的。”
徐达连连苦笑了,正是如此,瞧她傻呼得很呢,还以为今晚不会有小倌上门,哪知,来的有十人以上。
温于意与她聊了大半夜,才心不甘情不愿去清风姑娘那儿,她回房本要合个眼等天亮就走,哪知一推门,里头已有满室的小倌在等她了。
有的是本就不喜男色,只是因贫而卖身,想借她脱离此地;有的想借她之门进入皇室或徐家,甚至想以她为跳板,引诱徐直或徐回。
她暗叹口气,小倌们舌灿莲花,但她不是傻子,怎会看不出呢?
等到那两名小倌寻去它处,她才自隐暗处现身,垂着首沉思。难道,真要随意挑一个?
她至今虽与情爱无缘,但也是认认真真想找一个人作伴。她要求明明不高啊,甚至有些残疾也无妨,只要对方有点心思在她身上,肯给她一些温暖,这也就够了啊。
思及此,她有点死心了。
她听见那两名小倌又在楼梯下说着:“会不会漏掉哪了?”语气似有再上楼一次的打算,她心一跳,实在不愿再看着他们的脸,听着他们说违心之论。
这两名小倌之前对她产的是“二小姐,百闻不如一见,今日见你,方知京师谣传太夸张……”等等,什么沉鱼落雁都出笼,与他们刚才的真心话差了个十万八千里。
这两名小倌一踩上阶梯,她连连打量四周。这里只有一扇门,门缝下乌漆抹黑不见灯光,她心一狠,推门而入后,立即掩上门。
“你说她躲了?有什么好躲的?明明眼下任她挑选,以后不见得有这机会啊。瞧,这最新版也没人……”
“不会在这房里吧?”
她瞪大眼,听见木门竟然被推动,她直觉奔入内室,撩过床幔,上床一滚,撞上一具身躯。
“谁……”
床上有人啊!她惊讶,仍是滚过那人,翻到内侧。她捂住那人温温凉凉的嘴唇,低语:“别动别叫,让我躲躲,我没其它意思。”
门轻轻被推开了。
“真没人呢……”
“这间房好像是……快出去,她不可能躲在这里!”
门立即被关上了。
徐达等了再等,确定他俩不会再进来,这才松口气。她连忙松手,坐起。
“真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要骚扰你……”这是谁啊?小倌儿?还是来玩的大爷?
“你……”
那声音粗哑,像受了风寒。如果是来玩的大爷,怎会没人照顾呢?定是受风寒的小倌儿在休息,今晚才没出现在厅里。她更显歉意,低声道:
“我姓徐,那个……今晚能不能借我一躲?”
“……躲?二姑娘在躲什么?”
她一怔。“你知道我是谁?”
“会入小倌馆的女人只有徐家人。二皇子与太子对大姑娘素有好感,岂容许她入小倌门;三姑娘一心崇武,要挑小倌,约莫也要双十之后,删去这两人后,只剩二姑娘了。”他掩嘴咳了几声。
她眨眨眼。“原来你们也会研究这种事啊……你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