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多方连忙劝慰她,“陛下,当务之急,让臣先想办法拦住四殿下,陛下这边……也得尽快脱身,东都内我赤多人马有千余人,可以护送陛下出城。”
萧遥却皱紧眉头。“你们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赤多人虽然有千余人,但是别忘了这是东都,只要东野鸿张张嘴,也能在瞬间集结万余东野人——算了,想办法通知那边,千万不能让四殿下过来!我在这里了,东野鸿不会对我怎样,可如果他来,难保东野鸿不会突然起了杀心。”
“是。”赤多方领命,忍不住偷偷瞥了眼不远处正背负双手,悠然踱步的东野鸿。“陛下,如果与东野谈判无望,为何不……”
“不什么?”萧遥眸光一闪,“你想让我杀他?”
“只要我们里应外合,并非难事。而且,他对陛下似乎并无防备。”
赤多方的刺杀念头立刻遭萧遥断然否决。“绝对不行!东野与北陵的争端不是因他一人而起,也不会因他而终结。倘若我们杀了他,东野与北陵的仇怨只会结得更深!赶快打消这念头,也绝对不允许你们任何人对他有这种念头,听见没!”
她威严的喝令让赤多方低下头,轻声应道:“是,臣知道了。”
“不仅知道而已,还要牢牢记住。照我的话行事!”
东野鸿缓步走来,“你们俩应该谈得差不多了吧?要不要和我去旁边的茶楼喝杯茶?”
虽然是问话,他却不给萧遥回答的机会,拉着她向不远处的茶楼走去。待在茶楼坐定位后,东野鸿亲自给她倒了茶。
“他刚才说了什么惹你这么生气?”他端起茶杯,漫不经心地问:“他要你杀了我?”仕萧遥一颤,杯中的茶洒出一点。他却笑道:“别紧张,这种事很容易猜到。但我想,你必定是狠狠地斥责他不可有这种念头,是不是?”
“你怎么知道?”她闷声反问,却已算是默认。
“别忘了,你我是同一种人,猜你的心思就和猜我的一样。”东野鸿惬意地喝着茶。“你说过,我们的肩上各担负一个国家,又说我们是两座山,彼此欣赏。所以你在想什么,我当然能猜到。”
“我在想什么你都能猜到吗?”
“当然不能全部猜到,但起码现在你在想什么,我能猜到一点。”他斜睨她一眼,“你在想如何逃跑?”
她再度一震,干脆将茶杯放到桌上。
“我又猜中了?”他靠近她,一只手托腮盯着她的眼睛,“这是一个更糟的念头,你知道你逃不掉的。”
“我早晚要回北陵,难道你想扣住我做人质,和北陵公开为敌吗?”既然瞒不过他,干脆和他把事情说清楚。东野鸿淡笑。“我何曾想扣住你?我只是在和你谈正事,若你嫁给我——”
“不可能!”她不想再提这话题,更没有心情和他闲聊。
坐在茶楼的二楼,窗边的位子,可以看到外面的情况。她忽然发现今天的街道上气氛有些异常的糟,有不少官兵神情严峻地走来走去。
“今天东都有事?”她心里有鬼,生怕事情和北陵的那支军队有关。
“贺莲岂忧的王府失火了,包括皇宫的西角门也突然失火。”他平静地说,“所以今天东都的街上封锁戒严,猴查所有可疑人。”
“怎么会这样?是何人所为?”她不由得脱口而出,紧接着恍然大悟,“是水无涯?”
“调虎离山之计。我明知可能是他所为,但也不得不回来调查。”
他的话却让她质疑。“是不得不回来,还是故意给他们机会逃跑?你知道水无涯肯定不会把定秦剑交出来,又不能让自己下不来台,所以故意顺水推舟,给他们逃跑的机会。”
她笃定的口气让东野鸿邪邪地一笑。“你了解我,就像我了解你一样,何必把么事情说破呢?除了你,又有谁相信我会这样做?”
他仰起头,“我利用凝儿,以她的终身幸福和一条性命换取定秦剑,如今事败,人被抢走,剑也落空……”
“何必把你自己说得那么坏?我知道你不是。”萧遥陡然收住话,因为这语气太过温柔,不该是她现在对他的态度。
为了喝茶,脸上的帕子暂时解下,楼下的人虽然看不见她,但临街的秋风却吹得她脸颊有些生疼。这疼,让她想起刚刚经历的那一场风波。
“我不能再回你的皇宫了。”她淡淡地说:“那里没有我的容身之所,我来东野,不是为了挑拨你们母子之情。”
东野鸿用食指挑起她的下巴,“你是说,我应该金屋藏娇?”
她打开他的手,“你知道我的意思。”
“除了回国,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不!我必须回国。”她坚决地说:“函谷关之事,如果你无心解决,就让东野和北陵一直打下去好了。看看我们两国到底有多少将士可以死、有多少国库够我们挥霍!”
“你在激我。”他托着腮,眯着黑眸望定她,沉默片刻后,忽然说:“好,如果一定要回国,今夜我给你饯行。”
他的态度突然转变,让萧遥大为诧异,将目光收回,落在他身上,但他嘴角的笑意让她异常不安。
不对,这不该是他的性格所做出的决定。
或许是她高估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其实他要她,并没有她以为的那么强烈,听到可以回国,她竟然没有一点喜悦,反而内心深处满是掩藏不住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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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野鸿没有带萧遥回皇宫,而是去了东都郊外的一所偏殿。这里很清静,只有少数的士兵看守。但是,饯行所需要的美酒佳肴,倒是一样也没少。
院子里,东野鸿平静地和她饮着酒,斜靠在一张软榻上,望着天上的明月,说道:“小时候我曾经很想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可以飞到月亮上。你听过那阕词吧——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她点点头,带着点醉意,也带着点酸楚的味道。这是一阕思念亲人的词,也许日后她也会在北陵的皇宫里,想着眼前这个男人,孤独地吟诵着这阕词。“从小我就知道自己会用风,但我没办法让自己乘风归去。人的力量再强大,也无法和日月争辉。”他慨然叹道,“就像世上总会有许多事情不如人意,即使我们是一国之君也无法挽回。”
“梦时常把魂儿惊,醒时不如不醒。窗前惟有冷月明。欲问知音人,独对一孤影。往事幽幽皆重省,只叹斗志凋零。心如流萤飞无定,事事无意思,如何了残情?”
她的嘀嘀咕咕引得东野鸿侧目。“你念的是什么?”
“你不知道吗?这也是《兰心诗韵》里的。”她瞥了他一眼,又饮一杯酒。
“你说,像东野兰那样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为什么心境却如此孤独悲凉?”
“越是顶峰的人越是孤独。尤其他写这些东西的时候,还未曾和东野雪走到一起。他的知音人,只有他自己。”东野鸿不禁好奇的又问:“你似乎很喜欢他的文字,从中你看到了什么?”
“除了孤独,还是孤独。和你我一样的孤独。”她沉默片刻,忽然说:“你想知道我脸上的字从何而来的吗?”他一震,柔声说:“你不想说的话,我绝不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