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国女皇真是客气了。”他一摆手,双方都坐了下来。“今天要谈的事,朕想毋需再重新说明,为了函谷关以南的归属问题,咱们两国已经争论了快一年,难道贵国女皇还没有个决定吗?”
赤多方回答,“陛下,函谷关以南,崇州以北,自古以来就是我北陵的土地,去年东野以武力暂处上风,但并不能因为东野侵略了北陵,北陵就该将土地拱手相让。”
东野鸿朗声笑道:“阁下用了一个很严重的辞:侵略。东野与北陵的战争起因是什么,贵国心里明白。东野要求北陵对在海上强抢他国给我国的贡品做出解释,北陵却拒不理会,东野被迫出兵,要的只是一个说法。”
“陛下言之凿凿,巧舌如簧。但是我国女皇当初并非拒不理会,而是已经给出了回答。贡品并非我北陵抢劫,只凭外邦小国使臣的几句话,陛下就掀起滔天战争,不觉得太轻率了吗?”
东野鸿很少被人这样当面训斥,听到这样的话,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冷笑道:“说朕巧舌如簧?我看北陵人才会强辞夺理。”说到这里,他的思绪忽然有丝恍惚、一个女子的声音在他心底回响——
“我不喜欢流血,也不想和东野为敌,是你们愚蠢的东野皇帝非要发动这场战争,我只能尽可能地想办法让两国士兵少死几个。”
“君主想闲战,会找很多的借口。你是束野人,难道你没问过你们东野的士兵,究竟有多少人想要这场战争?”
“那是百年前的东野,现在的束野如果还是一味的劳民伤财,耗掉巨资在战争上,势必会在国力和经济上越来越被其它三国甩在身后。我看,东野鸿这个皇帝实在不怎么精明。这些话你也母需转达给他,他必定会不服。”
一个北陵女人曾经说过的话,如今居然又在北陵的另一个臣子口中说出,难道真是他错了?
哼,敌国之辞岂可轻信?明明是北陵理亏,却要他来认错?
“朕不是不讲理的人。”他捺着性子,丢给对方一迭信件。“这是贵国镇西将军萧天意写给海盗首领的信件,信中密谋的就是他们打劫贡船之事。”
“萧天意?”赤多方皱着眉说道:“这位老将军两年前就身患重病,一直卧病在床,怎么可能有本事指使海盗?”
“是否真的卧病在床朕不管,这信件的字迹与印鉴,朕已经找人鉴定过,确实是萧天意的笔迹。而你们的女皇陛下却一直隐瞒否认,为君者,如此袒护属下,只怕背后另有图谋吧?既然战败了,还有什么脸来和朕要回函谷关?”他冷着脸站起身,“既然赤多大人和你们陛下同声一气,朕已无话可说,先请赤多大人到驿馆休息吧!”
与北陵的第一轮对谈不欢而散,在东野鸿的意料之中。毕竟国土之争,在两个强国之间本就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解决的问题。函谷关地处险要,但山谷两侧有大河流过,适宜耕种,且易守难攻,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北陵女皇不肯将函谷关让出来他当然可以理解,只是他也绝不会轻易放手。就像他绝不会放弃找出那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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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野鸿已经登基七年,对于他这个皇帝,外界充满了疑问和好奇心,因为他的身上着实有许多传奇和谜。
曾经他是先帝众多皇子中最不起眼的一个,十四岁初上战场,就因为可以御风——而一鸣惊人,从此立为皇储。但直到二十岁登基为帝之前,他,并不是个十分活跃的人。看上去沉静的他,不与外臣过多交结,身边也没有女伴。这样的人,貌似没有。
半点野心,不够霸气,能够统领好东野吗?
但是他一登基之后,所有以前留在众人心中的印象开始天翻地覆地改变。
首先,他下手处置皇亲国戚中的异己,毫不手软,甚至称得上狠辣。
其次,他雷厉风行地修整先帝的许多治国方针,使得南黎和西凉对东野更加敬畏。
但最让人不解的却是他的私生活!东野皇帝历来并不多娶,然而像东野鸿这样一个都不娶的却是从未有过。以至于上至皇亲,下至百姓,都怀疑他是不是有“难言之隐”,或是龙阳之好?
而这种疑惑,不仅是外人,就连太后也不能理解。
这日东野鸿刚退朝,就有太监前来传话,说太后在万春园等他。
东野鸿是个孝子,当然不敢怠慢,放下了还没有处理完的政务就前往万春园。他本以为只有太后一人,没想到先帝留下的几位太妃,和他接入宫中封赏的几位公主王子都在那。他带着微笑走过去,一一打招呼,“太妃,凝儿,月儿,秋剑,嵩阳,今天这里怎么这么热闹?母后。”最后他到太后面前请了安。
太后拉过他的手,让他在自己身边坐下,“刚才赵太妃说她家有个远房侄女,品貌兼备,是难得的好姑娘——”
话没说完,东野鸿就已经明白了,立刻笑着打断母后的话,“母后,怎么又为朕的婚事操心了?这种事——”
“这种事做母后的不给你操心,还有谁操心?你父皇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了。”太后端出母亲的架子,正色道:“我知道你是想找一个好姑娘,但是这样拖来选去,你又总是忙于国政,几时有工夫看一眼那些名门闺秀?不如就让母后为你做主——”
“母后。”东野鸿再度打断母亲的话,“朕不想娶一个自己根本不认识的女人做妻子。皇嗣之事早晚会有,朕现在还很年轻,难道母后怕朕早死吗?”
这话说得有些重了,太后的脸色也拉了下来。一旁的赵太妃急忙打圆场,“咱们陛下眼高也是应当的。一般人家的闺女,怎么配得上陛下这样的人品地位?”
太后没好气地说:“各种女孩都看不上,难道他还想娶个别国的女皇不成?”
东野鸿立刻笑道:“好啊,四国之中西凉和北陵都是女皇,要不然朕这就修书去求婚。”
太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捶了他一下。“又胡说!西凉女皇的年纪和母后差不多;至于那个北陵女皇,听说她天生貌丑,就算是贵为女皇,也配不上我皇儿你呀。”
太后虽生气,但口气中对自己儿子的那份维护之情,却让东野鸿笑了。“天生貌丑吗?怎么个丑法?赛过东施无盐?”
赵太妃笑道:“咱们也没见过她的长相,只是我有亲戚从北陵做买卖回来,说北陵女皇从来不公开露面,据说是因为她脸上长了一块很大的胎记,让她丑到见不得人,就是见人,都要戴个面具才可以。”
东野鸿原本带笑的表情顿时一僵,惊问道:“你说什么?面具?”
赵太妃被他的表情给吓了一跳,“是啊。但那都是传说啦,到底怎么样,我也不清楚。”坐在旁边的风羽公主东野凝,看到东野鸿不仅脸色倏然变得有些苍白,连指尖都好像在颤抖,不由得问道:“陛下……您是不是不舒服?还是北陵女皇有什么问题?”
东野鸿沉吟了良久,嘴角抽搐了下,转过脸来望着她,但那目光却很缥缈,仿佛穿过她的眼,落到了另一个无形的身上。
“有什么问题?”他重复东野凝的话,一抹难以捉摸的笑容,浅浅而至。“这或许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很大……凝儿,你说,如果朕真的娶了那个北陵女皇,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