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明明事情双方都已经当面谈妥,为什么她还会有股隐隐的不安?就是这股不安和困惑让她无法成眠,心烦意乱下才想要出府散心。
看小姐一脸沉吟下语,齐伯猜想小姐心中必定有了无法解开的困扰,否则向来沉稳的她不会在这种非常时期出门去招摇。
这些时日小姐奉旨登绣楼抛绣球,抛头露面于大庭广众之下,以往她女扮男装或许没人能看破,如今只怕未必了。倒是那葛家小姐设想周到,打从登台就一直戴着顶垂着纱的帷帽。
“我还是想出去。”明阳柳微露苦恼之色,语气中不由自主的带了一丝无奈。与其坐困愁城,还不如让她出去转转,也许出去之后她的头脑反而会更清楚些。
齐伯深深地看了自家小姐一眼,然后默默地往旁边一站。
明阳柳目露笑意,飞快地奔向侧门。
“小姐,早去早回。”既然阻止不了,齐伯只好如此嘱咐。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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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街头,微凉的夜风徐徐吹送,让她的发丝在风中飞扬。
再过几日便是十五,天上的圆月似乎被天狗咬了一口,带着些残缺,就像世上之事总是难以圆满。
在家中心情烦躁郁闷,出府来被夜风一吹,心胸似乎开阔了些,心头的阴郁也似淡了许多。
吐出一口闷气,明阳柳不甚优雅的伸了一个懒腰,在如此深夜时分,就算她的动作再粗俗也不会有人看到,她放心得很。
谁知——
“真是好巧啊,明公子。”一道含着淡淡笑意及些许调侃的声音从她左侧响起。
她猛地转身,难掩一脸的错愕。
难道失眠会传染,否则怎么会如此之巧,大家都跑到大街上来纳凉?
瞧出她的震愣,殷武杰眼中的笑意加深,缓缓从倚靠的树上站直身子,从树的暗影之处走了出来。
“真巧!”这两个字她咬得特别的用力,有点咬牙切齿的感觉。
“是呀,相逢即是有缘,要不要结伴而行?”
“将军怎么知道我们是否同路,如果不是同路,又要如何同行?”她不无挑衅的说,刚刚消散了几分的郁闷与心火在看到他的刹那间又向上急窜,无法克制。
“哦。”他微微沉吟,不着痕迹的扫过她难掩恼火的神情,然后勾唇浅笑,“那改作同路便是。”
明阳柳顿时气结无言。
“既不反驳,那是默许了,既然如此,我们走吧。”
她只能继续瞪他。
“明公子是还有话说?”他讶异的挑眉,“有话就讲出来,在下也不是强人所难之辈。”
很好,她现在可以肯定这个男人是在调侃自己了。樱唇抿紧,唇形微弯,发出一声轻笑,刷的一声打开手中摺扇,半掩娇颜,“将军既然如此放低身段,我若再不答应,岂非也太不识好歹了。”
“公子果是明理之人。”他不吝于赞美。
“好说。”等绣球一事有了结果,再跟你算帐。
“那走吧。”
“去哪儿?”
殷武杰抬头看了看遥远天边几颗晦暗不明的星子,微笑道:“值此月明星稀、轻风拂面的深夜,小酌一番定别有滋味。”
小酌两字窜入她脑中,她不禁暗叫一声“糟”,表情也僵硬了起来,“小酌啊……”真是要命,竟然要喝酒。
玩味的看着她表情的变化,他心中有了个模糊的念头。“明公子是不赏这个脸喽?”他剑眉微挑,无形中散发出一股威严。
赏脸?她怕她这个脸赏出来,他无福消受……等等,转念一想,这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也许能加速结束眼下这桩砸错绣球的荒唐事件也说不定……
还有,这男人分明是只笑面虎,表面看来温文尔雅、风度翩翩,实则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将军有请,我怎好拒绝,不知如此深夜,还有哪家酒坊尚未关门?”她心中暗笑:你多年不在京师,料来必定不知道这个时候哪家酒楼尚开门迎客。
不料殷武杰却笑容从容的回道:“在下离京多年,远不如明公子对京师熟悉,这便要有劳公子带路了。”
不愧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的将帅之材,轻描淡写、不着痕迹就将皮球踢还给她,这让明阳柳恼怒在心又发作不得,只能暗暗提醒自己,应对面前之人一定要加倍小心。
“可是,”她柳眉微弯,唇线轻扬,不自觉中流露出一抹妩媚风情,“我虽常年居住京师,却是足不出户,说来也不比将军对京师更熟悉,所以对将军的提议真是一筹莫展啊。”
将她不经意流露的女儿娇态收入心中,他轻笑一声,“啊,这是我的错。”如果你真的是不出门,当年你我又是如何相遇的?
“既然我们都不晓得此时还有哪家酒坊开门做生意,不如就各自散了,回转家门吧。”她故作惋惜的说道。 对手太过厉害,没有十足胜算,还是步步小心为上,万一“赏脸”之后的结果无法收拾,便是替自己招惹来一个对头,或许还会累及父亲,思及此,她对跟他小酌的提议是能避则避。
殷武杰浅笑了下,“如此良辰美景,既然都已经出来了,若是就此返家,岂非太过可惜了。”
明阳柳拢在袖中的手紧了松,松了又紧,面上不露声色,淡淡地道:“将军若是觉得就此返家意犹未尽,不妨迳自闲步散心去。”
“你呢?”他看着她,似笑非笑。
她一脸无辜,“我自是打道回府,上床安睡。”
“所谓相请不如偶遇,既然遇上了,明公子如此转身就走岂非扫兴之至?”
他是跟她耗上了是吧?明阳柳凤眸微眯,“那依将军之见呢?”
“将军来将军去,实在太过客套,你尽可换个称呼,你自在,我也自在些。”她左一声将军右一声将军,叫得他心头有些不舒服,觉得她似乎有意拉开两人之问的距离。
“礼不可废。”
“其实……”他故作沉吟。
“如何?”她挑眉。
“在那道请罪摺子被恩准之前——”他刻意一顿。
明阳柳马上从善如流的换了称呼,“殷兄。”
他满意的微微颔首,“既然我们兄弟相称,无论如何也该庆祝一下才好。”
这只狐狸分明打定主意要挖坑让她跳就对了。明阳柳抿紧了唇,暗自懊恼。
看着她明媚的大眼内闪烁着两簇火焰,殷武杰心知她随时可能会爆发,而他胸臆间的笑意也随时有可能流泄而出。
原来——他竟也有这样的劣根性啊!
眼前这个跳脱一般大家闺秀规炬束缚的千金小姐是越看越可爱,他才不打算轻易放过她。“走吧,怕是再晚,就真的找不到酒坊了。”
找不到才好,但这话她不能说出来,所以小心收敛起不甘与怒火,她点了点头,“好。”
原本该是万家灯火熄灭,人人好梦正酣之际,可是这里却恍若白昼,人声鼎沸,觥筹交错,拳令吆喝声此起彼落。
明阳柳站在门口,目光扫过门内几乎无一例外的面红耳赤、醉态明显的人群,她的太阳穴不由自主地抽搐,非常非常想立即马上掉头就走。
此时此刻她十分怀疑“有人”是故意选中这间酒肆的,此处是京师出名的烟花地销金窟,来这里饮酒狂欢的人十之八九都还有“后续节目”,这殷武杰到底在想什么啊?
“怎么了,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