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她再如何无动无衷地过着她认为的无味人生,他怎会认为她的心肠是铁石打造的?在亲眼目睹他为她流血流汗,和他数十年仍旧不变的真心之后,他以为,她还能再怎么去否定那些?
她的心也是血肉造的,她也会有想要流泪的时分的。
就在他为她付出了一切,不得不转身离她而去的时候。
“你这只混蛋狐狸……”愈想愈火大的轩辕如相,扬首对天际嚷着,“你对得起我吗?把我弄成这德行,且不肯把我变回男人后就一走了之,你还是不是个男子汉?”一地有着他们相处过的回忆,化为曾经,不过多久即遭想要掩饰的白雪给淹没。她再接再厉地指着天空大吼,“浑帐!你说话根本就不算话!亏你小时候还口口声声说你定会报恩,现下你人究竟在哪?快给我滚出来负责!”
“我真的可以大方负责?”他可从没想过要抛下她或是不负起责任喔。
轩辕如相愣愣地张大眼,动作极为缓慢地往身后看去,不敢置信地瞧着四肢仍然健在的他。
拖拖拉拉许久才返回人间的盛守业,面上漾着她熟悉的轻佻笑意,一步步走向呆怔的她。
“找我吗?”方才她的那些话,可真是惊天动地啊。
她颤颤地指着他,“你……”
“不要用金刚印或七星大法伺候我喔,现下的我,可着实消受不起。”他扮可怜地举高两掌,免得她在恼羞成怒之际,就又是给他一顿好打。
“你……耗尽了妖力?”轩辕如相紧张地检视着他浑身上下,深怕那些妖界之妖因不服他这个半人半妖的狐王,也像她当年一样整惨了他。
“短期性的。”他四两拨千斤地避过这话题,“这么久不见,想我吗?”
轩辕如相两眼呆滞地瞧着他面上那抹令人想念的微笑,在这夜,她总算是有些明白了,那些男男女女皆为他着迷的原因。因为,能够这般全面拥有他这迷惑世人的笑容,那根本就不是种折磨,而是一种在拥有了后,难以言喻的痛快与无与伦比的自傲,是这世上他人所求之不得的美梦;而她,什么都不需做,因他早已心甘情愿地为她奉上了,只求她能够回首青睐一眼。
“妖界,摆平了吗?”脑际一片纷乱的她,别开脸庞,试着想让自己激越的情绪镇定下来。
盛守业边说边往前跨了一步,“摆平了。”
“往后还需不需再去?”她则是边听边往后退了好几步。
“得看情况。”他止住步伐不再进逼,“哪,你还没回答我,你想我吗?”
轩辕如相听了,满心烦恼地开始在自家院子里走来走去,半晌,她走回来他面前看一看,接着她又走回去绕个几圈,令原本不太确定的盛守业,愈看愈是在心中有了份笃定。
“若我说我只想揍你呢?”她踱回他的面前,好不头痛地瞧着这张有如天仙般的脸庞。
他耸耸宽肩,“普通拳头的话,你尽管使劲些,我还受得起的。”
“若我说我想打死你呢?”她再打量起他那双总困惑着她的眼眸,打心底觉得这位老兄确实是具备了当上万人迷的本钱。
“就算如此,我还是会信守誓言爬回你脚边的。”被她虐待久了后,他很明白也很适应她这类暴力话语的。
她不情不愿地低声吐出,“若我说我有点想你呢?”
盛守业不语地看着她,此刻在他眼中所盛着的,全是求之不得多年后,却突然什么都拥有了的怔然。
“我先声明,只有一点点而已。”轩辕如相尴尬地闪躲着他的目光,不想让他因此而自傲地又跌起来。
聆听着她微弱的辩驳,他面上的笑意开始无止境地扩大。
她还在找台阶下,“你不要太得意了,就那么很小很小的一点点而已……”
盛守业感动地将她拉来胸前抱紧,在她犹找借口地絮叨个没完没了时,含笑地弯下身子以唇堵上她总是太多话的嘴巴。
“好了,安静些。”
“你只是回去度假?”听完了盛守业另外一个版本的供述后,东翁瞠目结舌地瞪着这个令人发指的卑鄙小人。
盛守业愉快地承认,“正是。”
“你也太狠了……”这间客栈里有坏人啊,他要通报左刚将这个阴险的家伙逮捕起来。没想到这家伙居然会派用上这等苦肉计,他也不想想,那个钝感过头的轩辕如相因他而难过了多少日,像个傻子般天天等着他,而他呢?他就只是回到他口中那个四季如春的妖界悠悠哉哉地放他的大假,顺便登基当他的妖王,再奴役虐待起那些曾经欺负过他的大妖小妖。
什么耗尽了妖力?分明就是那些倒霉的妖物,全都因报复心甚重的他而损失了不少道行。
奸计得逞的盛守业,毫无罪恶感地喝着他自妖界王宫带回来的特等香茗。
“若不使出这招,你认为那位大师的冰山怎会融化?”开玩笑,他哪是扮善良老百姓的那块料?与其再让轩辕如相那般打下去,也不知能不能拐到她,还不如他动动脑筋,痛快地解决她的小心结。
“全都融了吗?”
“差不多了,只是还须花点时间。”哪怕她就算是生了翅,谅她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轰隆一声,整座客栈再次隐隐地震动了一会儿,伴随着外头天际乍绽的朵朵美丽烟花,一座炼丹炉飞越了整座客栈从天而降,重重地摔在大街上,险些就砸中了外头那些等着看烟火的左邻右舍。
东翁欲哭无泪地趴在柜台上,“又炸我家房子……”
“轩辕大师可是很卖力的。”见怪不怪的盛守业,同情地拍拍他的肩。
东翁泪眼汪汪地握住他的手,“求求你,别再让她炼那哈子丹了。”
“她很坚持她要恢复花楚姑娘的巫力。”没法子,那位大师一旦顽固起来,就连城墙也挡不住。
“她办得到吗?”
“就凭她的炼丹技术?”盛守业大刺剌地泼了盆冷水,“当然不可能。”倒是地字七号房先被炸飞的机会还比较大。
“那你就再去拐拐她吧。”这实在是太蚀本了,这等破坏力已经不是三号房或四号房的破坏王所能比得上的了。
盛守业挑高一眉,“代价是?”
“本人诚心诚意地欢迎你这位新住户定居地字七号房。”东翁拜托再拜托地朝他鞠首。
“我这就去驯兽。”老早就不想借宿在天字五号房里的他,随即起身去帮东翁善后。
丹心两天前才命人装上的地字七号房大门,此刻,已歪歪斜斜地挂在门口处,站在门外的盛守业以袖掩着口鼻,走进浓烟还没完全消散的庭院里,放眼看去,前阵子才又盖好的炼丹房,在轩辕如相的毒手下,已再次壮烈牺牲。他摇头晃脑地绕过一地的残砖破瓦,自袖中掏出一条手绢,走向站在远处的幸存者。“轩辕大师,这是第几座飞出去的炼丹炉了?”他叹息连天地擦着她那张又被熏黑的脸,满心纳闷起她怎都不会被炸死。
“我只是一时没调整好柴火的火候而已。”轩辕如相随手拨着满头的碎屑与从空中掉下来的残渣。
他没好气地以指弹着她的眉心,“你就承认一回你根本就是炼丹技术不良行不?”
“本大爷的炼丹技术高明得很。”她两手捂着额,还是很坚持轩辕家传下来的炼丹术一点问题都没有。
“高明到只会让花楚姑娘愈补愈美,却完全没补回巫力?”都说过她再怎么炼也只炼得出回春药而已,偏偏她就是不信邪,硬要炼出什么巫力大补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