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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页

 

  我是怕你太累,不要你麻烦。

  ……

  一下午想很多很多说法要安抚她,就怕她恼了、不开心,与他闹别扭。

  可是——

  她侧首,掌心温温地抚了抚他的颊,又继续缝衣。

  她没生气。

  依旧安然自在,称职地当着他的贤妻。

  那些杀风景的话,不想再拿出来说啥,他双臂圈着她的腰,下颚抵着纤肩,依偎着。

  静观了好半晌,他终于开口,说了句更杀风景的——

  “你女红似乎不太好?”

  看她处理起事情有条不紊,能力强得他只有惊叹的分,因此理所当然以为她应该是无所不能的,灯烛下,那贤妻手中线的面画,美好得贤慧得几乎教他感动喷泪,谁知——

  这件夏衫,她缝了三天了!

  是有多破?

  不,她三天来缝的都是同一处。

  黛眉不明显地蹙了蹙,语气透出一丝懊恼,“我没学过。”

  打算盘珠子她在行,拿刀拿剑也还行,针黹女红就——

  正好是她的弱项。

  不管能力再强,不会拿针的女人就是半个残废——以前在慕容庄时,有个灶房大婶就是这么说的。

  收了针,愈看愈不满意,又拆了从头再缝。

  穆阳关默默闭上嘴巴,再迟钝也晓得,房里气氛……有些诡异。

  他暗暗检讨,方才的震惊语气……是不是惹毛妻子了?

  不能怪他呀,那歪歪斜斜的缝法,乍看之后,真的是惊到他了,他很想解释,话里头真的没有嫌弃的意思——

  “雁回?”

  她没吭声。

  于是他确定,果真惹到她了,以往再怎么样,都会抬个头、或是“嗯”个一声,不会这样埋头不理人。

  她又缝了一半,还是不满意,微恼地拿剪子拆线。

  他早就知道她不擅女红的,以前明明不在意,还会笑笑地说,就算绣成野鸭也无妨——

  喔,是了,她连水鸭也绣不出来!

  见妻了真恼了,他伸手揉揉那双轻颦的眉,连忙道:“好好好,不会缝就别缝了,别为这事跟我哎气。”

  实在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中午那个事没能惹怒她,反倒被一件衣裳给惹毛。

  “我没跟你呕气。”

  那就是跟自己呕气了?“不会缝衣服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要缝!”才不要当半个残废。

  她拗起来,谁也拿她没办法。

  “好好好,那你慢慢缝,我陪你。”

  *****

  他以为,陪她熬个几回也就熟能生巧了,再不行,她会自己打退堂鼓。

  但——他错了,莫雁回的人生里,没有“投降”二字,她不但要会,而且决定做的事,永远会做到比谁都好。

  其实他的心愿很小很简单,缝缝鞋、补补衫就可以了,试了几回,缝出来的成果总算能看了。

  然后她说,要去大嫂那儿一趟,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大嫂前些日子也生了,孩子起名穆新柳,他们只匆匆探望了一会儿,便让大哥给赶回来,要他们好好新婚燕尔去,这儿不必操心。

  她说的时候,他没太放在心上,隔日下了工,回家来没见到她,想想她交代过,晚膳会先做好搁在灶上温着,要回来晚了,他就自己弄来吃。

  他自己打发了晚餐,东摸西摸了一会儿,还是没等到她回来,倒是等到大哥差人送来口信,说是两个女人聊起养儿经,欲罢不能,要在那儿住上一晚。

  当晚,他躺在只有一个人的枕被里,夜特别静,翻了个身,没抱到几日来已然习惯的温香,手脚别扭得不知怎么摆了。

  第16章(2)

  隔日,他没精打采地上工去。

  傍晚回来,还是一窒静悄悄,她还没回来。

  以往,一直都是这样的,她才与他生活了几日,怎么他就已经不习惯没有她的寂静屋子了?

  等到了夕阳西下,着实坐不住了,便匆匆往大哥那儿去。

  这条路,他走了许多回,从来不曾有一回如此地迫不及待。

  穆邑尘见了他来,有一丝意外,“怎么这时候来?吃过没?”

  “还没。”几乎是有些赌气,“有人忘了我的存在,没给我饭吃。”

  这八百年没见过的孩子气口吻,惹笑了兄长。

  “我说呢,你从没这么晚来过,原来是孤枕难眠,寻妻来了?”

  莫雁回由内堂掀帘而出,自然而然上前去牵他的手,这让他淡淡的恼意尽消。

  “怎么来了?我正要回去。”

  “来接你。”抱过她怀里的孩子,他低道:“回家了?”

  “嗯。”

  告别了兄长,回到家中,她要去张罗吃的,被他一把抱住。

  她动不得,疑惑地问:“你不是还没吃?”

  原来她听到了。

  他没放手,将脸埋进她颈际,微闷道:“我不是要你回来当煮饭婆的。”

  压根儿就没那个意思。

  饭他也可以自己煮,他只是想要她待在他看得见的地方,什么都不做也好。

  “我知道。”安抚地拍拍他肩背,“放开吧,让我去煮饭。”

  放是放开了,人却杵在灶房里,目不转晴地瞅着她。

  原来,这就是家的感觉,她一回来,整个屋子都暖了。

  他也不懂,明明是新婚,怎会有那么深的眷恋?一刻不见她,心头便闷得发慌,好似随时会失去她似的,怕她就这么消失了,不回来了。

  这究竟是哪来的荒谬念头?他们明明成亲了,有名也有分,她已是他的妻,为何还会有那么强烈的不安?

  “你去好久。”等他发现时,委屈的小抱怨已然出口。

  “嗯,请大嫂教我怎么做衣裳,花了一点时间。”听说大哥的衣服多数是出于大嫂的手,他说过,想要一个像大嫂一样,事事为丈夫设想的好妻子。

  他声音一哑,“你其实——不必为我做这么多。”

  她仰眸,音律仍是浅浅的,“但是我想当你心里的贤妻。”

  “你——”他吸了吸气,压回胸口那饱满的情绪,“你一直都是啊!”

  成亲一个月,原则上来说,还在新婚期间,应当要耳鬓厮磨、恩爱无限才是,不料却在这一日。爆发了两人婚后的第一次冲突。

  傍晚时分,下起了雨。

  莫雁回忖度着,他回来会不会淋了雨,一方面又记着他要她别再去的交代——

  两相衡量一番,她还是撑了伞,前去接他。

  不开心是一回事,淋雨生病又是一回事。

  她知道这一去,必会再弄得大伙儿都不舒坦,陆想容的心情她也能理解,但丈夫是她的,要说痛,她又何尝不是痛彻心腑?

  倔性子一起,也不管他的交代,就是要去。

  所幸,他见了她来,并没有露出不开心的样子,赶紧拉了她到檐下避雨,抬起袖子殷勤为她擦拭脸上、发上的水气。

  “冷吗?”他问。

  “不冷。”

  但他还是脱了外袍,往她单薄的身子圈裹住,“等我一会儿,里头收拾好就一起回去。”

  她温驯点头,站在门檐下等他。

  里头是陆想容的地盘,她不进去,免得让谁再有微词,拉拢他的衣袍,这里自有一方温暖。

  只是,她不寻衅,问题也会不招自来。

  那个埋在他们婚姻之间未燃的引信,是陆想容,避而不谈,并不代表不存在。

  那女孩就站在不远处,与她对望。

  谁都说,陆想容是个单纯而无心机的女孩,是的,最初是的。

  可一个人的眼神骗不了人,最初那片纯净,染上了愤怒、不甘、怨怼的色彩,然后开始变了质。

  她知道,也看见了,只能保持距离,不去招惹。

  陆想容走向她,她不是弱者,自然不会退,只是定定地回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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