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瞬间,她突然觉得很幸福,幸福得不像真的……
傻瓜,这一切本来就不是真的。
是喝醉了,是幻觉,记住,是幻觉。
王有乐笑着笑着,忽然又傻傻地停住了,不敢再看他,只一个劲儿对着酒瓶发呆。
“不是安慰你,我是认真的。”杜醇温柔地抬起她的下巴,浓眉纠结。“看着我!酒瓶有我好看吗?”
“看酒瓶比较安全,”她不知怎的,心跳得好快,执拗地闪躲他的目光,“看你……太危险了,嗝……”
他的眸色变得更深了,深刻幽远地盯视着她,“为什么觉得危险?”
“这里,”她一手在心口处用力拍得砰砰作响,对着他大皱眉头,“会怪怪的……你懂吗?怪怪的,嗝……”
杜醇闻言,手像烫着了般地缩回来,不知该说些什么。
“酒呢?我的台湾啤酒呢?这就是爱台湾啦!”王有乐灌进肚子里的酒精开始催化,她醉醺醺地四处摸索着桌上的空酒瓶,“咦?怎么没有了?老板!再给我一手啤酒!”
杜醇这才回过神来,迅速捂住她的嘴,眉头紧皱。“不准再喝了,你已经喝多了。”
“呜……我要喝……”她极力挣扎着,杏眼圆睁地怒视着他,“干你什么……呜呜……”
“走了。”他抓扶起她,强壮手臂圈着她的腰,另一手不忘替她拎那些大包小包的年货。
“放开我,我还没喝够……呜!还没付钱……”她含糊不清地嚷。
“我刚刚已经付了。”他不由分说就把她拦腰抱了起来,连那堆起码有十几斤重的年货,一起带走。
明天早上他的手臂一定会废掉……
*****
这,真是杜醇毕生经历过最混乱恐怖的一夜。
他才将她抱上车,她就吐了到处都是,他只得强抑下厌恶和恶心感,徒手抓起那张毯垫丢掉——忍住顺便也把浑身酒臭的王有乐丢出车外的冲动——然后努力用安全带“绑住”那个开始在座位上发酒疯,鬼叫鬼叫大唱“死了都要爱”的酒鬼。
当她好不容易吼完了最后那句“宇宙毁灭心还在”后,他原以为可以耳根清净一点了,没想到她居然开始边打嗝边口齿不清地数落起他——
“杜医师……你是个得了完美主义强迫症的刻薄鬼……还是卡路里警察大变态……”
他眼角微微抽搐。
“吃草去吧你——”
他揉了揉突突作痛的眉心。这不识好人心的……唉,算了。
尽管车外寒风冻彻骨,他还是把四个车窗全部降了下来,好吹散车内混合着酒味和呕吐酸味的可怕气味,并暗自低咒自己干嘛要这么鸡婆?
可是好像事情只要一跟她有关,他所有的理智谨慎专业和防备能力,就会瞬间统统失效。
他不想自我觉察,更不想深究自己这些举止和行为,背后到底有些什么意义?又象征了什么?
只要专注在已知道的就好——这一切很单纯,他是她的老板,她是他的员工,他有责任“看管”她的生活秩序,确保她不会把自己过得乱七八糟,进而影响了他的工作环境。
对,就是这样,其他的根本不值得深思追究下去。
——也许,他内心深处是害怕那个真正的谜底和答案。
“我疯了不成?”杜醇摇了摇头,对自己脑中突然冒出的突兀念头嗤之以鼻。
他怎么会对这么一个……一个又呆又傻又胖又不懂得照顾自己的女人有什么“别的想法”?
在等红绿灯的当儿,他凶巴巴地瞪向瘫在车座上呼呼大睡的王有乐,真想狠狠捏她圆圆嫩嫩的脸颊一记,可是见她睡得那么香,那么安心放松的表情,他刚伸出的手又缓缓收了回去,改抓紧了方向盘。
“算了,等你酒醒之后再跟你算账。”他重重哼了声,在绿灯乍亮时猛踩下油门。“一个女孩子三更半夜在街上喝得醉醺醺的,很光荣吗?失恋就失恋,有一百万种方法可以发泄,为什么偏偏选最伤身体的这一种?”
而他明明是专精心理治疗的知名医师,可为什么总是对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王有乐,有时候我真想把你的脑袋剖开,拿出来洗一洗再放回去,看看能不能让你清醒一点?”他近乎赌气地自言自语。
而那个抱着安全带睡得跟头死猪似的女人,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搞出了多大的混乱,甚至睡着睡着,头和身体整个往他的肩头倾斜过去。
他本想将她推回另一边靠车窗,可是才动了动,她睡得迷迷糊糊的,干脆改紧紧攀搂住他的手臂,打了个酒嗝后,酣睡的小脸上露出了傻乎乎的幸福笑容。
难不成做了什么好梦吗?
杜醇眸光凝视着她因酒醉而红润得像颗苹果的圆脸,心下霎时一软。
“算了,王有乐,你上辈子肯定烧了成吨的好香,这辈子才能遇到我这种好老板。”
随着他的话,她开始打起鼾来。
第4章(1)
早晨,王有乐在头痛欲裂的宿醉中醒了过来。
窗外冬阳乍现,暖暖地穿过未拉下窗帘的淡蓝色玻璃而来,有一刹那,她在头疼之余,恍恍惚惚地以为自己是睡在天堂。
因为身下很软、很舒服,空气中又有种很香、很香的味道,她的肚子立刻不争气地咕噜噜叫了起来。
“终于醒了?”一个熟悉低沉的好听嗓音响起。
她一愣,猛然朝声音方向转过头去,这才发现大大失策,脑袋爆痛得像是要掉下来……
“啊噢!”
穿着白色套头毛衣和蓝色牛仔裤的杜醇,一身清爽地缓缓走过来,浓眉似笑非笑地微挑着,居高临下地瞅着她。
“活该。”他闲闲地道。
“嘿!”她两手接着沉甸甸的脑袋,努力在不引起剧烈宿醉头痛的状态下,愤慨地抗议。
“浑身上下都是酒味,臭死了。”他把手上一迭干净的衣服丢给她,“去洗澡。”
“我——”她一开口又急忙捂住了嘴巴,心虚地吞了口口水。
因为昨夜的一切记忆刹那间全部回笼了,包括她喝得醉醺醺,吐在他车上,还臭骂了他一顿。
“给你三十分钟,好好把全身上下清洗干净。洗完澡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王有乐眼巴巴地望着他转身走出卧室,所有辩解的词汇消失无踪,一个也想不起来。
完了!
三十分钟后,一身清爽、头发却还半湿的王有乐拖着沉重的脚步,活像即将走上断头台的死囚,满脸苦相地蹭进客厅。
这是她第一次到杜醇的家,本来应该是带着刘姥姥逛大观园的新鲜好奇心情,可是此时此刻的她,完全顾不得欣赏这间有四、五十坪大,却仅隔了一间大卧室,以及带有北欧风格的大餐室,还有几乎可以在里头骑单车的大客厅。
干净,清爽,淡绿肥和蓝色的基调,布置出十足时尚优雅的男性居家品味。
果然是很符合杜醇的气质和格调的房子。
不过她猜,就算现在赞美起他家的布置有多好、他的品味有多非凡,应该也来不及了吧?
“坐。”杜醇的视线自手上的原文书籍里抬起,望向她,随即强抑下一抹笑。
他的运动服在她身上竟然显得那么大件,松松垮垮得盖住了她的指尖和脚踝,她现在的模样,就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女孩。
王有乐满脸防备地看着他,不忘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必要的时候,溜也比较快。“没关系,我站着听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