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没人想除去她,但她料事如神,再加上有第一带刀侍卫贴身保护,对付她的下场,往往是反过来被她抓到更多不法罪证,给抄家灭族,其铁腕作风,让朝中百官莫不胆寒。
尤其,她刑求手法万分毒辣,是朝野皆知。
最有名的例子就是两年前,张御史代天巡狩,在地方贪污收贿,当时明明已经罪证确凿,但佟抱恩竟能说服女帝,将张御史带上大殿公审,揪出其他同党。
一开始,张御史自然一肩担下,佟抱恩便当殿刑求,但刑求的却不是张御史,而是他的一个随侍,她命人将那随侍拖到殿外长廊上,伴随一声哀嚎,就见血水缓缓流进殿内,而血水里似乎还夹杂着碎肉肠肚,吓得百官脸色惨白,张御史当下招出同党。
如此毫无人性的刑求手段,虽说没有亲眼目睹,但那浓重的血腥味教人欲呕,结果她却只是露出一脸兴味的笑,简直不是人。
于是,在那之后,百官私下皆唤她为内阁鬼辅,不敢再公然与她作对。
偏偏人在朝廷身不由己,接收到秦世定的目光,身为皇夫一派的户部尚书硬着头皮进言。
“启禀陛下,这恐有不妥。”
“有何不妥?”
户部尚书左思右想,终于想出一套说词。“回禀陛下,皇商舒仲尹仪表堂堂、玉树临风,而首辅大人……是个美人,但脸上总有缺损,配皇商,实……”原本义正词严的一席话,在瞥见佟抱恩的笑脸后,慢慢变得虚无缥缈。
“黄尚书的意思是说,本官配不上皇商?”她勾弯唇角。
“确、确实是……”户部尚书垂着脸,胆颤心惊。
“笑话,你长得尖嘴猴腮,都能迎娶皇夫的姑母为妻,怎么你就不说你压根配不起王朝第一美人?”她还是笑着,但眸色凝出微微寒意。“本官要是无缺憾,也是个美人,但你就算是没有缺憾,还是个丑男,这美与丑,是不能如此评论的,知否?”
户部尚书被当众羞辱,竟连吭一声都不敢,反倒是一旁的骠骑将军一步上前,拱拳道:“陛下,首辅为官,皇商为商,这官商要是联姻的话,恐怕不妥。而秦家同为商贾,比较门当户对。”
玄芸没有回答,只是凉凉地看着佟抱恩。
“将军的意思是说,本官要是嫁进舒家,往后便会官商勾结?”她不禁咧嘴,笑得张狂。“你这可是双重标准,秦家虽是商贾,可秦小姐贵为皇夫之妹,赐封郡主,在朝中论品不论职,她也是个官,难不成就没有官商勾结的嫌疑?”
“这……”骠骑将军不禁垂下眼,绞尽脑汁想着。“不,末将的意思是皇商配不上大人。”
“将军此言差矣,男女之间贵在情投意合,岂有什么配不配得起?”她眸色温柔,像在哄个不懂事的娃儿。“一份感情的结合,夫妻之间不论贫富贵贱,是同衔同位,是商是官,都无妨,懂否?”
“大人说的是。”骠骑将军被堵得无言以对。
佟抱恩眯眸扫过底下百官,只见无人敢对上,一一闪躲。
但就在她对上舒仲尹的眼时,她读出他的不以为然,尽管他的表情不多,但她想,他肯定讨厌这样作风强势的她吧。
第1章(2)
看了一出闹剧后,玄芸懒声问着,“可还有人反对?要是没有,朕……”
“陛下。”秦世定启口。
“皇夫有看法?”
“如同首辅所言,她和皇商舒仲尹十分般配,臣夫也乐见两人结成连理,但首辅既要出阁,是否该辞去首辅一职,在家好生相夫教子?毕竟舒家子嗣,和皇嗣同等重要,不能不谨慎处理。”
秦世定说得头头是道,玄芸一脸看好戏的瞧向佟抱恩,想知道她如何应对。
毕竟她是王朝第一位女首辅,前无先例可参考。
就见佟抱恩不慌不忙的表示,“陛下苦民所苦,日理万机,就算怀有皇嗣也不曾懈怠,生下太子后,又能尽心照顾并不忘天下,看在微臣眼里,好生钦佩。所以微臣又怎能因为出阁便辞去首辅一职,不再为陛下分忧解劳?陛下都能做到,微臣岂能不效尤?”
她堵得秦世定吐不出半句话,反倒是玄芸好半晌后,忍俊不住地笑出声,“好你个佟抱恩,话都说成这样,朕还能不成全你吗?”
“谢陛下隆恩。”佟抱恩掀袍在她面前跪下。
玄芸看向始终不发一语的舒仲尹,笑道:“仲尹,朕将首辅大人指与你,限期一个月内成亲。”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佟抱恩的背影,闭了闭眼道:“遵旨。”话落,转身就走。
同时,佟抱恩回过头去,只瞧见他的背影,她微扬起眉,告诉自己,意料中的举动,没什么大不了的。
舒仲尹依循古礼,该准备的聘礼一样不少,在成亲当日,便带着迎亲队伍到首辅府。
京城大街上挤满看热闹的百姓,甚至有不少人作庄下注,猜舒仲尹这回娶妻,能撑上几个月。
不是故意唱衰他,而是前车之鉴历历在目,再加上这回迎娶的并非等闲人物,而是传闻中的鬼辅大人。
听说,鬼辅佟抱恩行事强悍、手段狠毒,得罪她的全都别想活,女帝居然将她指给舒仲尹,如今舒家皇商居然娶了她,众人不禁要猜,难不成是舒家功高震主,所以派出鬼辅,根本是要让舒家绝后,好将皇商产业纳为己有?
对照舒府外,百姓议论纷纷,舒府里安静无声,不像办喜事,倒有几分治丧的气氛。直到掌灯时分,由女帝主婚,将佟抱恩给送进洞房之后,外头才真正的欢腾起来。
佟抱恩独自坐在喜床上,等着时间缓慢经过,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了,只觉肚子饿得难受,想了下,她索性掀开红盖头。
几步外的大圆桌上,摆了几样甜食和小菜,她忍不住摸了摸肚皮,想着自己一整天忙下来,根本没吃到什么东西,看了外头一眼,没有半点动静,干脆起身走到桌边,动筷夹点小菜果腹,又替自己倒了杯酒。
醇酒一入喉,她快活地眯起眼。
“陛下真是太厚此薄彼了,竟连宫中的雪酿都送给他。”她喝着,小小的抱怨道。
雪酿乃宫中酿造的酒,每年酿造的数量极少,唯有在宫中各种大宴场合上才会端出,没想到舒仲尹成亲,陛下竟赏给他,就连她都没这等恩赐。
想着,忍不住贪杯。
现在不喝,更待何时?就怕往后想要这样大尝雪酿的机会也不再有。
然,就在她不知喝了第几杯时,外头传来细微脚步声,她本要盖回红盖头坐回床边,不过她想,自己身上的酒香大概很难掩饰过去。
于是,她干脆坐在原位,等着门被推开——
“嗨。”她朝他颔首。
舒仲尹一愣,难以相信喜房内竟是这样的景象。
新娘独自在桌边用食,红盖头早已掀开。
一身大红喜服衬得她肤色白皙,妆点过的五官更显柔媚,没有那日在宣天殿上的笑里藏刀,就连双颊都扑着粉嫩腮红,煞是秀色如画。
然而,她的美,他无动于衷。
“怎么,太惊艳,被我给迷上了?”佟抱恩笑嘻嘻的,看起来心情很好,拿起酒壶要替他斟酒,才发觉酒已经被自己喝完。“抱歉,我……”
“再美的外表,没有美丽的内在,都是白搭。”他淡道。
佟抱恩微微一怔,垂眼看着交领的衣襟,再缓缓抬眼看他。“你都还没脱我衣裳,怎会知道我的内在不美?”